康熙大帝_二月河【完结】(57)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魏东亭笑着说:“伍先生你发甚么急。鳌拜他不是徒劳扑空一场吗,这棋正下到节骨眼儿上,又何必急躁呢?”

  “我不去自首?”伍次友说道,“鳌拜终不肯甘休。将来出事,总会连累你们的。”说着抬头看了婉娘一眼。

  苏麻喇姑心里一热,眼圈儿就红了,忍泪温语劝道:“先生上次给龙儿讲的《留侯论》,其中有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当时,我们听了也不甚介意——原以为是说给旁人听的,现在遇到事儿了,反倒想起来,又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了。先生今日若意气用事,何济于事?”魏东亭也道:“鳌拜搜府,明说是拿两个人,你gān么要一个人去投案?倘若向你要另一个,你到何处去找呢?

  “那个人是谁?”

  “你倒问得好!我们哪里晓得?”苏麻喇姑笑道,“你先在这个地方儿安置下来。龙儿每日照常前来上学,待风平làng静之后再回城里,不也很好吗?”

  “也只好如此了。”伍次友懊丧地说道,“只是酒店之内,人来人往的;怎么好读书呢?”

  “二爷也太瞧不起小的了。”何桂柱走上前来,“二爷若在这里教书,我还开甚么店?——你说这儿不好,请二爷挪步跟我去后头瞧瞧。”

  伍次友半信半疑地跟着何桂柱进了后院,苏麻喇姑、明珠和魏东亭也跟随着鱼贯而入,初看时也没什么稀奇,踅过柴房和两间小屋,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呀!里边竞别是一重天地!

  只见五亩见方一大片池子,石板桥通向他心岛。池水清冽明净,涟漪激dàng,波光粼粼,清人眼目。一些尺余长的青鲢,不时地跃出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四周岸边种植着垂杨柳、龙颈柳,微风一chuī,柳条摆动,婆娑生姿。沿桥过池,对岸七八间芦棚茅舍参差错落。中间三间茅屋门口,悬着黑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山沽斋”里边清一色儿都是朴而不拙的竹木器具。这山沽店从外看朴实简陋,貌不惊人;细看才知工艺jīng巧,藏秀于内。相形之下,令人觉得索府花园大有雕凿之嫌。伍次友失口叫道:“好地方,不读庄子不能领悟此斋之妙也。”

  “是呢!”柱儿忙陪笑道,“小人知道二爷是必定喜欢的。这池心岛还有一座假山没有修好,堆的那些太湖石叠成了才好看呢!”

  伍次友笑着说:“假山倒不必修了。弄上瓜棚豆架,再栽上葡萄树,绿荫荫地就更好看,何必再作人工雕饰?”

  众人正说着,见一老人长须飘胸,带着几个少年从茅舍中出来,虽都是粗衣麻鞋却个个jīng壮无比。伍次友以为是店中使用的伙计,也不在意。他哪知道这是史龙彪带的穆子煦三兄弟,还有从大内jīng选的十几个侍卫在此担任护卫,此外还有二十名亲兵入白云观扮做道士,暗地守护这座小店。这就是熊赐履为康熙安排的又一处别墅,专供他作读书之地。伍次友尽管博学贯古今,又哪能想到这些!

  秋风飒飒,池水苍茫,伍次友想起自己的身世遭遇,不禁悲从中来。他瞧了瞧近前的人,连婉娘在内,似乎都陌生了许多。他隐约觉得大伙都有一件重要的事瞒着自己,然而他想不出是什么事,也无法张口询问。当下笑道:“这里好是好,龙儿每天怕要多跑不少路呢!”

  婉娘笑道:“你自管教你的书。他要来,你便讲书;他不来,你就坐在岸边垂钓也是雅事。”伍次友笑着点头。

  正在这时,柱儿忽然回头道,“二爷,您瞧,那不是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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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索命急鳌拜露狰狞 应对巧素秋脱困厄

  鳌拜搜查索府扑了空。怅然而归,又气又恼,在路上就吩咐歪虎道:“且不必回府,你飞马先报班大人,说我这就去见他。”歪虎答应一声,打马飞奔而去,等鳌拜来到班布尔善府邪时,左旁门早已打开,独眼儿刘金标正在门前迎候。大轿一直抬进二堂才停下。鳌拜坐到太师椅上,不等班布尔善开口说话,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连个人毛儿也没查出来,亏你这智多星还事前派人打探过。”

  班布尔善身穿紫绒绣袍,腰间也不系带子,一只手在背后轻捻辫梢,一只手抚摩着剃得发亮的脑门,陷入深思之中。搜府落空,他已听歪虎禀了个大略,心下不免惊疑。只是他的城府颇深,没有露出声色来。良久,他唏嘘一声道:“鳌公,不知你想过没有?在此之前,你尚可退居为隐士。如今这着棋已走到这一步,真是再无退路了。”

  鳌拜大笑:“要什么退路?曹操也是英雄!如今没了刘玄德、孙仲谋,还有什么可怕的!”班布尔善也笑道:“虽无孙刘,但也无汉献帝,您可大意不得哟?”

  这倒是真的。鳌拜顿时改容道:“此言甚当,依你之见,老三今日究竟在哪里?”班布尔善道:“此事不必查考了。明明探得老三每日都去索府,今日又有人亲眼瞧见小轿进去,却扑了个空,看来一定是走露了风声。要紧的是,风是怎么透出去的,是谁把风透出去的。从昨夜到现在,还不足十二个时辰,竟是如此之快,倒是需要深思啊!”

  “嗯,照你这么说我府中定有jian细,这jian细究竟是谁?”鳌拜沉思有顷方道:“要不要找济世来一齐议议?”

  “济世学问是好的。”班布尔善道,“若要寻章摘句、引经据典可找他来,可对这种事,他能迂阔得出来么?——其实也不必向远处找,只在中堂周围的人中查找即可。”

  “你是说素秋?”鳌拜头一个疑到的就是她。但想了想又摇摇头自语道:“不会吧!她连二门也难得出去呀。”

  班布尔善冷冷一笑道:“鳌公怕是爱其美而不知其jian吧!我虽于武学一窍不通,可还记得鳌公曾说过,她走路无声,似乎轻功极好。她若是武林女杰,怎见得就出不了您的二门呢?”

  平日随口一句话,班布尔善便记得如此真切,鳌拜不得不佩服他用心之深。当下点头道:“放心,不管她是美是jian,我有办法总要弄个水落石出!”班布尔善道:“好!方才鳌公提到‘老三上哪里去’的话,虽不是顶要紧的事,却也不可忽略。愚意狡兔尚有三窟,谁能保他只有索府一处呢?”

  “班大人真有你的,好好好!我左右无人能比得上你,此事只有拜托你了。”说完便扛轿回府。

  虽然是金秋十月,北京的天气已是转冷。这一天吃过晚饭,鳌拜和荣氏夫人便都在后堂正寝间说闲话、消食儿。这些天来,接连发生的许多事,使鳌拜身心劳瘁,便歪在躺椅上懒散地伸了腿,由橘绣和彩屏捶着。鳌拜漫不经心地对素秋说:“素秋,你去鹤寿堂,把屏风后边柜上那个金匣子拿来。”

  鉴梅心口顿时一紧,见鳌拜眼皮微微一张,忙答应了一声“是”,便抽身去了。荣氏笑道:“这会儿想起那匣子来了。”鳌拜笑道:“那是上等参jīng冰片散!祛燥补气宽中消毒。这会儿都是自家人,拿来大家都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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