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_王山【完结】(18)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山

  “这种社会正义,对于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去偷、不去骗、不去夺,就永远也不能获得你们生来就得到的一切。

  “我父亲的一生并不光彩,但是他聪明,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也是从我刚刚懂事起,他就告诉了我这个秘密:正义是骗人的。人,必须利己。

  “还有,你今天打死我,不过是失手打死一个社会蛀虫,是为了社会正义。我要打死你呢?就必须以命抵命。社会给我们提供的机会是不均等的,因而这种决斗,也就绝不是公平的。

  “所以,你必须把门打开!我要走。”

  他向门口走去,用力地拉门,门被钉得死死的,拉不开了。

  段兵怔怔地看着他,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很久没有说出话来。忽然,他一把抓住边亚军的衣领,狠狠地说:“你说实话,你到底把安慧欣怎么样了?”

  边亚军愤怒地把段兵推开,咬牙切齿地说:“怎么样了?我用我的方式把她夺到了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右脸腮部就挨了重重的一记摆拳,身子往后仰,倒退了几步,一下子栽倒在墙角。

  他扶着墙站起来,闭上眼喘了口气,然后用拳头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恶狠狠地说:“我先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脱得jīng光。然后,用我下贱的身体占有了她。告诉你,都说她是公主,其实,她和我玩过的其他女人相比,没有什么两样!”

  段兵像一只狂怒的豹子,低声呻吟着,飞身扑过去。两只拳头冰雹般地砸在边亚军的脸上、头上。

  那张曾经很漂亮的脸,先是红了,接着又肿了,然后喷溅出了不少的血,最后,完全变了形,就像一只冒着热气的猪肺。

  边亚军无力地瘫倒在墙角,大口地喘着粗气。鼻腔里的血沫子随着呼吸喷出一串串气泡。

  他又费力地爬起来,倚着墙角一点一点地挺直身子。两只肿胀得只剩下一条缝儿的眼睛里,she出一束束仇恨的光。

  忽然,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腿一软,又瘫坐在墙角,脸微微扬起,头无力地顶着墙,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他好像想起了一件可笑的事,突然笑了:“告诉你,段兵,她还没长毛呢!”

  段兵又凶猛地扑了上去,但是这一次他扑空了。那只垂死的狗一下子变成了狸猫,敏捷地侧身躲过了段兵的拳头,然后,两腿一齐发力,猛蹬在段兵的小肚子上。

  段兵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像皮球一样被弹到屋门上,然后又被撞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生命的本能使段兵迅速地支起身子,爬了起来。但是,他还没完全站稳时,边亚军已经一个跨步蹿到他的身前,用一个利索的背挎摔的动作将段兵抡起在空中,又平摔在地板上。

  随后,边亚军用两脚发疯似的向段兵的头上、脸上踢着、踩着,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叫骂着:“老子玩了一个,再打死一个,够本了。”

  段兵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大脑里面嗡嗡地响,意识似乎正在离他而去。嘴里苦咸,胸口闷胀,两只眼睛被浓稠的血水糊住了,睁不开,他只想睡觉。

  就在要睡着的一瞬间,他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一只正踹向他胸口的脚,就像溺水的人抓了一根救命的木头。他拼命地一拽,边亚军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跌坐在段兵的身上。

  段兵仰起上身,两只拳头一齐伸出,狠命地撞向那张丑恶的脸。

  边亚军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仰身栽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又都爬了起来。这一次,他们都没有贸然进攻,一人扶着一面墙壁,缓缓地向对方的侧面bī近,就像两只受伤的野shòu,凶残而绝望地转着圈子。

  段兵已不行了,腿、脚、手和大脑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整个身躯似乎仅仅被一根细细的线支撑着。这根细线就是一个念头:为了社会正义,绝不能死!绝不能死!

  边亚军也不行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浑身的肌肉也都僵死了。但是他不愿死,为什么要死呢?他突然想起了上小学时的一件事。

  一个同学捡了五分钱jiāo给老师,受到表扬。他就向父亲要了一角钱,也jiāo给老师。老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亲是骗钱,你是骗荣誉。小学六年,他的外号一直是“骗子”。

  想到这儿,边亚军哭了。他哭喊着、号叫着,又扑向段兵,段兵的身上、脸上又狠狠地挨了几拳。

  段兵倚着墙,不再去徒劳地躲避对方的攻击,他只是挺着,坚持着不倒下去。其实,再挨多少拳头,对他都是一样,他只是想找准机会,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终于,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就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击出去。边亚军被仰面朝天地击倒在地上。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边亚军又站了起来,他再一次顽qiáng地扑上去,再一次拼命向段兵的身躯击打,又再一次被打倒在地……

  边亚军第三次站起来,第三次扑上去。这一次,他不再用拳,不再用脚,而是用自己的头,用那颗早已不成形状的头向段兵的胸口猛撞了过去。段兵一声不响地栽倒了。他没有能够再爬起来。

  那颗头还在奋力地撞,撞在墙壁上,还在撞……

  12

  周奉天带着宝安和顺子进了一家小吃店。

  买了包子和馄饨,láng吞虎咽地吃完了,周奉天开始布置任务。

  “顺子,你去找两个人。记住,一定要见到他们本人,打听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

  说完,他jiāo给顺子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姓名和地址。顺子看过纸条,撕碎了填进嘴里,就着馄饨吃进肚子里,然后,他问周奉天:“这两个人是谁?gān什么的?”

  “你不用管,找到他们就知道了。”周奉天瞪了顺子一眼,说,“如果他们处境不好,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这件事,我立过誓,一定要办周全。”

  顺子和宝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周奉天叹了口气,又说:“北京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找到这两个人,我们就去外地,先把眼前这股风躲过去再说。”他拍了拍顺子的肩膀,说:“你的动作一定要快,三天之后,陈成他们就会到处搜捕我们。也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行,我现在就去。”顺子站起身。

  “我和宝安去找路费。后天晚上,咱们在菜市口浴池见面。”说完,他递给顺子二十元钱,又叮嘱说,“如果找不到人,千万不能把姓名和地址告诉任何人,也千万不能说是我在找他们。”

  顺子从饭馆出来时是十点钟。他先到了新街口,登上22路公共汽车,一个来回以后再回到新街口时,身上的钱已经增加到六十几元了。此时已近中午了。

  他走进商店,在工艺品部买了一把蒙古餐刀。这种刀刃口锋利,刀面上有两道很深的出血槽,只有行家才用这种刀。

  十二点半,他出现在钢铁学院的宿舍楼前。大学生们都午睡了。他装成在找人,挺焦急地东张西望着。楼前和楼道内晾着不少衣服,他选中了一身柞蚕丝的旧军服,从容地把它摘下来,仔细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好像是找人未遇,挺失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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