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泽睡了去,雷都打不醒。维娜次日醒来,梦泽还在呼呼大睡,涎水流得维娜的rǔ房湿漉漉的。维娜会怦然心动,鼻腔发酸。她太喜欢这个孩子了。
******************************************
很快就是大年三十了。李龙怕维娜一个人孤单,想请她一块儿过年。维娜婉辞了。李龙请不动,梦泽就来磨,说是娜姨不去过年,她也不回去过年。维娜说什么也不能依着梦泽。梦泽也磨不动她,很是失望。维娜知道过年是自家人团聚的日子,有外人在场,气氛就变了。大家都会尴尬的。她没有去李龙家,心里却总挂着梦泽。想着梦泽失望得几乎要哭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不知怎么回事,梦泽这孩子很让她疼爱。
雪下得很大。荆都很少下这么大的雪。除夕上午,维娜懒懒的起了chuáng,推门一看,屋顶花园积了厚厚的雪。雪还在纷纷扬扬,天地有些昏暗。远山尽披银装,风雪弥漫中显得有些迷离。她不忍心踩坏地上的雪,只站在门口眺望。风裹雪花一阵阵chuī进来,灌进她的脖子,打了个寒颤,人就清慡了。
难得这么美的雪,维娜想让自己好好过个chūn节。雪儿原来每年chūn节都回来的,今年她回不了。她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她得陪着他。
维娜下楼洗漱完了,开门看看,屋前草坪里也积了好厚的雪。栀子花树压驼了,花圃也叫雪埋了。维娜怕雪压坏了那些花和树,又不忍心往草坪里踩,就取了晾衣杆来,远远地戳着树上和花圃里的雪。过往的熟人笑话维娜:"你gān吗费那么大的劲?进去摇几下不成了?"维娜只是笑,好开心的。
然后上楼去,却见通向屋顶花园的门正渗着水。推门一看,原来积雪早高出了门槛,雪水就流进来了。维娜很是遗憾,只得找了铲子来铲雪。铲了会儿,背上就开始发热。进去松了外衣,照照镜子,脸红扑扑的。
忽然想起秋轮了。那年chūn节,也是好大的雪,她同秋轮在雪地里跑了个通宵。北湖的雪原真美啊。放眼望去,雪原起伏跌宕,好比浩浩dàngdàng的银色的湖,横无际涯。她同秋轮幻想着逃离尘世,去没有人烟的神农架大森林。他们冬天住在山dòng里,夏天住在树上,生好多好多孩子。孩子也不用起名字,就只大毛、二毛、三毛的叫。一家人都不用穿衣服,全都晒得黝黑发亮。
维娜忘了铲雪,冰雕样的站在雪地里,头发让寒风扬了起来。冻得打了寒颤,才清醒过来。她微叹一声,继续铲雪。铲完了地上的雪,又去抖盆景枝桠上的雪。这场雪来得有些突然,那些不耐寒的盆景只怕会冻死的。维娜喜欢养些花草,自己又不太在行。心想明年还是雇个花工,定期上家里来看看。还想跟花工学学手艺,老了也好有个事gān。
维娜忙完了这些,才倒了杯牛奶喝。她不准备正经吃早餐了,得赶到超市去采办些年货。驱车出门,街上有些冷清。别人家年货应该早办齐了,正在家里忙着过年,又下着大雪,没事就懒得出门了吧。
超市里人也不太多。维娜找了辆推车,悠闲地逛着。她平时没事也喜欢逛超市,不管她要不要的,都拿起来看看。日子久了,心想自己也开得了超市了。她记得很多货物的品牌、质地、用途、价格、产地等等。她还会暗暗挑超市的毛病,包括货柜的设计和格局,服务人员的素质,货物品种,等等。总想自己开超市,就会怎么怎么地弄。李龙说她不论做什么事,悟性都很高。真是那么回事。今天维娜兴致更是好,见了喜欢的,也不管吃得完吃不完,就往篮子里丢。篮子里垒得老高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又驾了车,慢悠悠地往回赶。进了家门,先将音乐开了,再去做事。听的又是《神赐恩典》。原先那张碟送给了梦泽,自己又去买了张来。她将买回来的年货分了类,有的进冰箱,有的进壁橱。她边忙碌,边跟着碟片唱。她原来只是听,不知听了多少遍,从来没唱过。自从那天同梦泽一道唱了,她就老是随着哼哼。她一边洗菜、切菜,一边哼着,十分沉醉。
一个人吃不了什么,她也弄了十个菜。过年图个吉祥,十全十美。不过用的都是小碗小碟。菜弄好了,先得祭祀故去的亲人。香蜡纸钱和供品都分作六堆,爸爸、妈妈、姐姐、秋轮、罗依、蔡婆婆,各一堆。她把秋轮、罗依、蔡婆婆都当作自家亲人。焚上香,双手合十,屏息静气,闭上眼睛。维娜默念着每位故去的亲人的名字,心里却没有哀伤,只有一片平和宁静。
祭祀完了,维娜酌了酒,独自饮着。电话响了起来。竟是雪儿打来的:"妈妈,你开始吃团年饭了吗?祝你过年好。"
"雪儿,妈妈正在吃团年饭哩。"维娜说。
"有人陪你吗?"
维娜忽觉鼻腔发酸,说:"有人陪哩。"
"哪些人?"
"都是妈妈的好朋友,好多人哩。"维娜声音发硬了。
雪儿说:"有人我就放心了。"
维娜终于忍不住了,哇哇地哭了起来:"雪儿啊,妈妈想死你了。"
"妈妈,我想你,我也想你……"雪儿哭了起来。听得出,她一直在qiáng作欢喜。
维娜忍住了哭泣,说:"雪儿,我们都不要哭了。你也要好好的过个年。你爸爸他好些吗?"
"好些了。我替爸爸谢谢你。"雪儿压低了声音,"妈妈,要爸爸听电话吗?"
维娜迟疑会儿,说:"算了吧。"
接完电话,维娜感到莫名地不安。饭也不想吃了,闭着眼睛听音乐。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打了雪儿电话:"我是妈妈。叫你爸爸听电话吧。"
过了半天,那边传来郭浩然苍老地声音:"维娜,你好。"
"你好。"
"维娜,谢谢你。"
"不客气吧。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哪里不舒服,就跟孩子讲。雪儿孝顺,你有福气。"维娜说。
郭浩然声音哽咽起来:"维娜,我这辈子……"
维娜说:"别的都不说了。祝你新年愉快,身体健康。代问你姑妈好。再见吧。"
****************************************
雪花还在纷飞着。爆竹声震耳欲聋,焰火印得窗帘红红绿绿的闪。维娜斜躺在沙发里,收看电视。chūn节联欢晚会越来越没意思了,维娜已有好几年没看了。有个频道正播着京剧,《西厢记·拷红》。红娘正唱道:
我红娘将说是一声请,他就想今日做新人。夫人命亚赛是将军令,又好比君命诏,不俟驾而行。我从来是心硬,今日里一见也留情。
维娜喜欢听京剧。可是爆竹声太大了,唱词一句也听不清。就把音量调到最大。可是,窗外的爆竹声偶尔停下来,电视声音又太高了。又得把声音调下来。刚好听得几句,又是爆竹大作。维娜gān脆把声音调到最小,看着唱词,自己学着哼,如同唱卡拉OK。
只是折子戏,一会儿就完了。接下来就是广告。维娜耐着性子看广告,心想广告完了,还会有京剧的。可是广告长得没了边。有个什么柔珠按摩胸罩的广告最恶心了。一位俗不可耐的女子,操着港台普通话,指着自己硕大的胸脯说:"很多很多的细小柔桌(珠),不停地抚摸着我的rǔ房。它金(真)的会动也,就西(是)这样子,一下、一下,动也。我现在就西(是)不戴rǔ罩,也很丰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