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微风chuī在脸上,甚是清慡。极目望去,座座浑圆的沙丘在朝阳映照下呈现着金huáng色。祁子俊说:“这些沙丘躺着不动了,倒也蛮有情致。”
润玉说:“这些沙丘千变万化。一场风bào过后,它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祁子俊感叹道:“就像人的命运啊,一阵风过后,也许就物是人非了。”
润玉面露悲凉之色,qiáng笑道:“关公子少年才俊,没经历什么坎坷,怎会有这番感慨?”
祁子俊摇摇头,叹息不语。润玉两眼含泪,望着祁子俊,问:“关公子,您大概多久能回来?”
祁子俊道:“快的话,四个月就能回到龙门客栈。我再来时,一定请姑娘安安好好的还在这里,我要听您唱昆曲。”
润玉惊讶道:“关公子怎么知道我会唱昆曲?”
祁子俊道:“我听您唱歌,总感觉有些昆曲的意味。我在京城呆过些日子,也喜欢昆曲。”
润玉道:“咦,您什么时候在京城呆过?”
祁子俊自知失言,忙说:“几年前了。”
润玉问:“您家在京城有商号?”
祁子俊望着润玉好半天,叹道:“润玉姑娘,您我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润玉很吃惊,问:“关公子哪里算是沦落人?”
祁子俊道:“我家也遭了官司,我本不姓关,官府还在抓我,只好隐姓?
衩?
我姓祁,京城义成信……“
润玉目瞪口呆:“啊!”
祁子俊话没说完,润玉转身跑了进去。
祁子俊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润玉……”
润玉跑回房间,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攥在手里,泪如雨下:“怎么是他,怎么是他!怎么是祁家人!”
说罢扑倒在chuáng上失声痛哭:“爹呀,孩儿要替您报仇了!”
雪燕手里操着鞭子,说:“小姐,我就不相信老爷是自寻短见。老爷不贪不占,凭什么要自杀?老爷疼爱您这宝贝女儿,又怎么舍得自杀?”
此话说得润玉更加伤心起来,哭喊道:“爹,爹,女儿该怎么办?”
雪燕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祁家杀人灭口。等我去收拾那小子!”
润玉拉住雪燕,说:“别傻了,您哪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得想个法子。”
雪燕道:“我去把那小子哄到屋里来再收拾他!”
润玉摇摇头,又哭道:“关公子,祁公子!你到底是谁!”
雪燕道:“可是小姐,他又是我们的恩人哪!”
润玉道:“但他分明又是我的仇家!”
润玉从chuáng上爬起来,坐着,说:“我有办法了!是恩人是仇人,由老天做主吧!
雪燕,我俩出去!“
两位姑娘再次出门,润玉脸上隐约有泪痕。祁子俊忙迎了过去,说:“润玉,雪燕,一会儿我们就走了。雪燕,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小姐。”
润玉说:“不劳关公子费心。说起去绥芬关,我想起来了。前晌有客商要去绥芬关,中途又回来了。说是山崩,路断了。”
祁子俊惊了,问:“真的?”
雪燕道:“关公子真是的,我们小姐未必是骗您?”
祁子俊马上叫刘铁山道:“刘师傅,润玉姑娘说我们去不了绥芬关,路断了。”
刘铁山吃惊道:“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润玉道:“我有个主意,你们这趟生意就不去绥芬关了,不如往东,去黑河关。
只要货好,哪里都是赚钱。“
刘铁山道:“只怕不行,我们只有去绥芬关的通关手续。”
润玉道:“只是担心手续,那倒没问题,拿银子打点就是了。”
祁子俊道:“还怕失信于人啊。绥芬关的俄国商人,关家老主顾,我们年年都给他们供货的。”
润玉道:“又不是故意慡约,实在是走不成啊。你们回头再跑一趟,兴许路就通了,再去绥芬关也不迟。”
祁子俊问刘铁山:“刘师傅,我们恐怕只好如此了。”
刘铁山道:“只好这样了。只是关防手续,我仍是担心啊。”
祁子俊道:“打点打点就成的,没有不收银子的官儿。”
润玉望着祁子俊,突然两眼泪流。祁子俊的眼中也闪着泪光,安慰道:“润玉姑娘,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来了。我们还有相见之日,您要多多保重。”
润玉笑笑,又摇摇头,突然捂着脸,哭着跑回屋里。雪燕叫着“小姐”,追回屋去。
祁子俊恋恋不舍地望着润玉的背影消失了才打马离去。
第八章
大漠古道,烈日当空;沙丘连绵,驼铃叮当。他们翻过一带沙丘,便是望不见边的戈壁滩。
直走到太阳西斜,仍是不见人烟。祁子俊伏身马背上,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这时,刘铁山突然高声喊道:“敖包!二少爷,敖包!”
驼队走近了敖包,忽见远处有马队飞奔而来,刘铁山惊道,“有人来了。”
马队渐渐近了,原来是蒙古兵。只听得一片吆喝声,蒙古兵将驼队团围住。
夜幕之下,草原静谧无声。远远望去,众多蒙古包就像巨大的蘑菇。蒙古兵围着这些蘑菇巡逻着。
一个华贵的蒙古包内灯火通明。鼓弦切切,蒙古姑娘们翩翩起舞。蒙古各旗王公贵族们环坐在蒙古包里,喝酒吃肉。
僧格林沁端坐在正中央,表情严肃,注意力似乎不在歌舞上。紧挨僧格林沁右边坐着的是此地东道主,科尔沁草原左翼后旗布赫铁木尔王爷,人称布王。
正在这时,刚才押回祁子俊一行的那位军官飞跑进来,用蒙古话说了几句,递上一个huáng色锦盒。
布王打开一看,立即喊道:“慢!”
布王匆匆进帐,把那huáng色锦盒递给僧格林沁。
僧格林沁顾不上多说,只道:“快快有请!”
僧格林沁同各位王爷说:“这是龙票,乃太祖努尔哈赤赐予关内豪门大户的。
凡是手中执有龙票的关内大户,都为大清立过大功,我们应当礼遇!“
正说话间,祁子俊几人被带了进来。
僧格林沁道:“本王僧格林沁,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钦差大臣。请问几位客人从哪里来?”
祁子俊忙起身上前,跪拜道:“拜见钦差大人!在下关俊,忝为关圣帝四十六代孙,山西祁县人氏,世代经商。此次往绥芬关贸易茶叶,因道路中断,无法前往,便改走黑河关。不意擅闯宝地,万望恕罪!”
僧格林沁哈哈笑道:“果然是山西商家啊!关公子起来!快快入座!”
僧格林沁问:“关公子,龙票是何等神圣贵重之物,为何随身带着?”
祁子俊道:“这张龙票是我关家祖传之物。我关家虽说对大清效过微力,却从来不敢邀功。我自小从未听家父说起过龙票的事。直到最近,家父见我已渐可自立,方才同我说了龙票来历,把它jiāo我保存。既然是太祖亲赐之物,我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就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