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口望去,太阳已高挂在群山山头上。修平从chuáng上爬起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随手点了一根烟。
本以为时候还早,但一看时钟,却已经八点半了。如果在家的话修平早已起chuáng,妻子却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这么早把你吵醒了。”不是在挖苦人吗?
说到挖苦,刚才芳子在电话里所说的话不都是有意挖苦修平吗?她说出“你是不是不方便说话?”这句话,无异表示她已经知道修平和叶子在一起。
“我输了……”
修平一面凝视着烟雾,一面嘟囔着。今天早上,遭到偷袭的修平显然输了,妻子的偷袭一如当年的日本偷袭珍珠港,没有任何迹象可寻。
这个致命的偷袭使得修平溃不成军,好比乱了方寸而摇摆不定的舰队。看样子敌人不把修平击沉是不会罢手,发动第二波的攻势只是早晚的问题。
芳子如果再打电话来,该如何回答呢?
其实,修平真的还没有决定搭几点的飞机。会议已经在昨天结束,而且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应该随时都有空位。再说,叶子似乎并不急着回去,所以修平打算参观支笏湖之后,再搭晚一点的班机回东京。
如果和妻女相约在羽田见面,就必须改变计划。下午四点,最晚五点不搭上回程的飞机,势必来不及和她们一起吃晚饭。
而且,在羽田和她们碰头的话,就不便和叶子搭同一班飞机回去。就算一起回去,也必须在出口处分道扬镳。
特地把叶子找来北海道度假,回程时却各分东西,实在有点遗憾。何况,若是让叶子知道家人将在机场迎接自己,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还是应该断然拒绝才对。”
可是,一旦断然拒绝,芳子必定会更加怀疑。搞不好这回不再采取迂回的挖苦战术,而是直接了当地劈头就问:“你不是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事实上,修平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立场。昨天晚上他还在想,今天回到东京他势必要彻底盘问妻子的行踪,岂料一夜之隔,攻守易位,修平已然毫无招架之力。
“态度qiáng硬地予以还击,是扳回劣势的唯一方法。”
修平点点头为自己加油,叶子刚好从浴室走出来。她已经穿好外出服,脸上也化着淡妆。
“gān嘛那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
“我看你好像很忙嘛!”
修平本想抚摸叶子柔软的肌肤,再休息一会儿。
“今天几点回东京?”
“几点都无所谓。”
“早一点回去不是比较好吗?”
叶子似乎约略听到了刚才电话的内容。
“你也赶快去换衣服吧!”
修平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走进浴室梳洗起来。
如果可能的话,修平希望在浴室里接到妻子的电话,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谈话内容被叶子听到,他大可自由地畅所欲言。
但天不从人愿,梳洗的当儿始终没有电话,走出浴室,坐下来正要喝一口叶子泡的茶时,电话铃声却响了。
“喂……”
妻子的第二波攻击似乎算准了最佳时机。
“回来的时间决定好了吗?”
“还没有决定。”
修平感受到背后叶子的视线,于是毅然决然地说道。
“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所以还无法决定。”
“有事吗?”
“对……”
“我特地要让弘美高兴一下的,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行。”
断然拒绝后,妻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修平有点过意不去,正想打破僵局时,妻子却先开了口:
“我知道了,那我挂了。”
“没关系吧……”
“没办法啊……”
电话即被挂断,修平看了听筒一眼,才放了下来。
“你太太打来的吗?”
修平回头时叶子正好问道。修平腼腆地点了一根烟。
“是不是有急事?”
“根本就是无聊嘛!”
抽了一口,修平突然对妻子的作法感到十分生气。她任性地一早就打电话过来,得知修平无法和她配合,就立刻把不高兴的情绪表现出来。她始终不提自己擅自外宿的事,却一味地指责自己,这种作法简直是不要脸嘛!
“怎么回事?”
叶子紧盯着修平。她那种担心的眼神,令修平产生一吐为快的冲动。
“她在外面有男人。”
“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她好像和其他的男人一起住在大阪。”
“怎么会呢……”
“我看错不了。”
说完之后修平并不觉得尴尬难堪,于是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亲眼看过那男的送她回家。”
“可能是误会吧!”
“不是误会,根本就是证据确凿嘛!”
修平的口气十分凝重,叶子突然变得不知所措,她以一种半惊半疑的眼神看着修平。接触到那种视线,修平立即变得十分尴尬。
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坦白相告妻子的红杏出墙的事实,无异宣布自己是个戴绿帽的**。
“她实在太过分了。”
修平苦笑着把香烟揉熄,叶子缓缓地点头说道:
“你太太实在很幸福。”
“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她被你深爱着。”
“我才不爱她呢!就因为不爱她,我刚刚才会断然地拒绝她。”
“可是,你不是很生气吗?”
“当然生气,被人骑到头上,难道你还要我默不吭声吗?”
“你生气就证明你还爱着她。像我先生,他根本连生气的火气都没有。”
“不会吧!”
“难道他是qiáng行压抑下来的吗?”
“他爱你,所以才会压抑。”
“也许他根本没有所谓的男性自尊心。”
“说不定你先生和我太太很适合哦!”
“一个是qiáng行压抑的丈夫,一个是戴着假面具的老婆?”
修平想起了换偶俱乐部。
“改天让他们见见面,试试看。”
“好啊!”
“可是我们说好没有用,他们不答应的话还是行不通。”
“冲着新鲜这一点,我想他们会愿意的。”
修平突然觉得十分可笑。在旅馆的房间里,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有夫之妇,居然兴致勃勃地谈着换偶的话题。
“总而言之,一对男女如果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太久,一定会合不来的。”
修平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倒了两杯。
“大概是在一起太久的话,两个人都会原形毕露吧!”
“一切都不像恋爱时那么美好了。”
“可是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