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臣死后,其子李惟岳由于想承袭节度使未被许可,举兵拒命,对左右兵将往往也疑云丛生。有人告诉李惟岳说王武俊有“异志”。王武俊知道消息后,深自贬损,出入营中只带一、两名随从,平素也不和外人往来。李惟岳虽然怀疑这位“亲家爹”,“然见其屈损,又惜善斗,未忍杀”。束鹿一战,王武俊为前锋,他于阵前对儿子说:“我破朱滔,则李惟岳兵势大振,如此,回到大营我就会被杀掉。”因此,他“战不甚力”,只知保存“有生力量”,甫一jiāo兵就率人回奔,因此导致李惟岳军大败而归。
朱滔大胜之后,想立即引兵直攻恒州。另一部唐军张孝忠却引属下军队驻停于义丰,忽然不前,朱滔大惊,以为张孝忠又使什么怪招“纵贼”或斜刺里给自己一枪什么的。
张孝忠自己属下诸将也都不解,询问原由。张孝忠本来就是李惟岳他爸爸李宝臣的旧将,深知军中内情,他解释说:“恒州宿将尚多,未易少轻。如果我们大军直bī,困shòu死斗,结果难以预料。如果我们暂且驻军不动,他们内部肯定会发生窝里斗。诸君稍安勿躁,我们现在驻军义丰,可坐待李惟岳的人头!而且,朱滔司徒言大识浅,此人可以共始,难以共终!”
朱滔不知就里,见张孝忠止军,自己也率部于束鹿休整,不敢单军追bī李惟岳。
墙倒众人推。李惟岳大将康日知见形势大不妙,以赵州城归降唐军。
李惟岳气恼之下,更加对王武俊这样的宿将又多了层疑心。左右亲信参谋有人劝说:“先相公(指已死的李宝臣)一直以王武俊为腹心,两家又有骨肉之亲(王武俊之子王士真是李惟岳妹夫),当今危难之际,王武俊勇冠三军,不依赖他这样的人,谁又能为您退敌呢!”李惟岳出名的耳朵软,又“以为然”,就派步军使卫常宁与王武俊一起进攻赵州,同时,又派自己的妹夫王士真率jīng兵宿于自己府中以为贴身护卫。
王武俊一出恒州城,就对卫常宁说:“我今日得幸出虎口,再也不会回去了!我们应北去归降张尚书(指张孝忠,王与张昔日是多年的“老战友”)。
卫常宁规劝说:“李大夫(指李惟岳)暗弱,信任左右,观其势最终会为朱滔所灭,现天子有诏,谁得李大夫首级献上,就以他的官爵赏与其人。您平素就为众所服,与其逃跑归降,还不如反戈先擒取李大夫,转祸为福,易如反掌!如果其间出了什么枝节不成功,再归降张尚书也不晚。”
王武俊深以为然。正商议间,李惟岳又派其心腹要藉官(是节度使的高级参谋)谢遵前往赵州城下催战,王武俊就劝说谢遵与自己一道谋取李惟岳。谢遵虽是李惟岳亲信,也早看出此人难成大事,就一口应承了王武俊。他快马赶回,密告王士真加紧准备。王武俊、卫常宁连夜引兵折返恒州,谢遵等人密开城门接应,一帮人于黎明时分直冲入李惟岳府中。王士真早已在里面严待,杀掉十几个仓惶jiāo兵的卫兵,闯入李惟岳卧室。
李惟岳的属下亲兵闻难赶到,王武俊就对府内涌入的李惟岳亲兵喝道:“李大夫叛逆,众将士归顺朝廷,敢违命者族诛!”众人惊骇,无人敢再动。李惟岳束手被擒。
本来王武俊想把李惟岳以囚车送至京城由皇上处理,卫常宁又劝道:“他见到天子后,肯定会哀乞求生,诬称当初是您与诸将胁持他起兵拒命。”
王武俊觉得有理,就派人缢杀李惟岳,传首京师。惶急之下,李惟岳的姐夫杨荣国赶忙以深州城降于朱滔。
第46节 赏罚不均造恶果(1)
王武俊、朱滔的节外生枝
至此,整个河北地区除田悦坚守的魏州和李正已儿子李纳据守的濮州外,都重新归顺。“朝廷谓天下不日可平”。
得意之际,唐德宗终于有了当皇帝的感觉,率意而为,于建中三年(公元782年)三月下诏,封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划德、棣两州归朱滔管辖,并令其还镇。
朱滔不满,认为杨荣国以深州献降自己,应该也辖有深州之地。“朝廷不许。(朱滔)由是怨望,留屯深州”。王武俊自认为是诛李惟岳首功,比投降的康日知功劳大多了,却和康日知得授的官职一样,再看看从前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张孝忠已经是三州节度使,心中更是不平。同时,朝廷又下旨让王武俊向朱滔供粮三千石,向马燧供马五百匹。见此,王武俊更加疑惧,认为朝廷是在削弱自己的实力,说不定唐军攻下魏博后要对自己开刀。
拒守魏州的田悦得知上述消息后,急忙派人四下活动,先让参谋王侑等人窜至朱滔营中,卑辞下意致敬后,劝说道:“朱司徒您奉诏命讨伐李惟岳,旬日之间,拔束鹿,下深州,挤对得李惟岳营中叛起,王武俊得以乘间杀掉李惟岳,这个结果,也是司徒您积功所至。天子本来说过谁平灭李惟岳谁就悉得其境土,而如今又下诏把深州赐给康日知,是自食其言啊。而且,当今皇上本意是扫清河朔,不再让藩镇承袭,将要把全部的节度使换由文官接任。我们魏博如果被灭掉,接下来就要打燕、赵的主意,到时朱司徒您也岌岌可危。如果司徒您能哀怜我们魏博,见危施救,不仅有存亡继绝的大义,而且对您也有子孙万世承袭方镇的好处啊。”同时,田悦还说要把统辖的贝州割让给朱滔。
“(朱)滔素有异志,闻之,大喜”。马上派王侑驰返魏州,告诉田悦等人坚守以待外援。同时,他派自己的高级参谋王郅与田悦的另一个说客许士则一起去到恒州,又对王武俊做“思想工作”:“王大夫您出于万死,诛逆首,拔乱根,康日知仅以城降,竟与您同功!朝廷赏薄,外间人无不为王大夫您不平。现在,又听说朝廷下诏命您出粮马资与邻道诸军,肯定是削弱您的力量。一旦魏州被攻克,朝廷肯定会让南北两军夹击您以绝后患。如今,朱滔司徒也忧不自保,想劝您共存田悦,并把深州jiāo留您管辖。我们范阳、恒冀、魏博三镇连兵,手足相保,日后肯定永无后患!”王武俊深感有理,当即许诺,相约举兵南向。
朱滔又派人去劝说张孝忠,但受到对方拒绝。
李正已的儿子李纳比起魏博田悦,压力更大。忠于唐朝的宣武节度使刘洽(后改名刘玄佐)已经率兵攻破濮州外城,bī得李纳不得不亲自跪于内城城头,哀求改过自新,同时,他派人以其亲弟李经和儿子李成务入京为人质,请求给自己机会“重新做人”。如果应机善见,唐德宗应该暂先答应李纳,待他开城门投降,什么事都好办。偏偏朝中有个叫宋凤朝的太监逞能,进言说李纳穷蹙到头,不应该再给任何机会,朝廷大军攻下城池,可以大壮国威。唐德宗耳朵也不硬,觉得“公公”言之有理,下令把李纳的弟弟等人囚于禁中,bī得李纳穷守孤城,作困shòu之状,并很快与田悦等人联系接头,共同抵抗唐军的进攻。
河北诸道藩镇力量死灰复燃之际,唐德宗感觉还正在佳处,以为指时可以平定祸乱。皇帝派遣中使下令卢龙(朱滔)、恒冀(王武俊)、易定(张孝忠)集中万名士兵一起到魏州进攻田悦。王武俊做事明快,拒不受诏,把传旨的太监绑起来送到朱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