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享受“现在”的关键在于相互的心灵和超人一等的智慧,以及面对“向死而生”这一重大人生哲学例题的无比勇气。“làng花有意千堆雪,桃李无言万队chūn,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词人李煜欣羡的渔父就是能真正享受“现在”的寥寥者之一。素朴的生活和恬然的人生境界使“现在”变得如此生意盎然。此外,历史上还有两个出身知识分子的伟人在生死之际最能表现出他们对“现在”的真正dòng悉。一位是明末抗清义士张煌言,在慷慨赴死之际,遥望杭州四周景致,畅然叹曰:“好山色!”另一位是瞿秋白烈士,这位伟大的诗人临刑前饮酒自若,漫步潇洒,至一佳处,从容对刽子手说:此地很好。谢谢。——这生死之际的豁达,如果不是dòng悉“现在”的本真,根本无法做到。
生活在“现在”,把握人生的乐趣,并非是及时行乐式的肤浅思想。“万事不如杯在手,百年明月几当头。”南明的弘光帝就是这种浅薄小人,其后伏地受戮于清兵,战战兢兢,无丝毫天子气象。“况是青chūn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李贺此番言语也不是真潇洒,而是个贫弱书生穷困坎 之际的悲鸣而已。
“最不足道的‘现在’,比最显赫的过去都具有现实性之优越。”(叔本华)能真正地把握住抓住了幸福的钥匙,并且能进一步迈向快乐纯真生活的彼岸。
“流行文化”的误区
“我心似明月,碧潭清胶洁。无物堪比伦,让我如何说。”
每当失眠之时,辗转反侧于chuáng上,我心里总是无数遍诵背寒山和尚的禅诗来催眠自己。此种催眠法比数羊要有用得多。也曾试过数羊,一直数到一万八千多只,由于我天生形象思维活跃,每只羊都在我想象的脑海中鱼贯而人,每只羊都有个性,每只羊的蹄角都不尽相同,跳然间忽然数漏了一只,轰地一声我的脑仁儿会因焦虑变得火烫,整夜惦记那只小羊的下落,失眠更加严重。从彼时起,我就决然摒弃数羊催眠法。想一想伟大的寒山和尚禅诗的意境:明月一般透明的心,在一望见底的潭水间幽幽洗灌一一此情此景,无可比拟,寒山和尚都言不可说,我等俗辈更是恍然惚然,如堕五里云雾,不一会就昏然睡去,安躺于那禅境百分百的混沌之中……
近来令我闷肠百结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原因是晚间播放的那些胡编乱造的电视剧。我毕竟是俗人一个,不能(象法兰西知识分子那样对电视节日一概不看。每每打开电视,扑面而来的电视剧之怪力乱神令人瞠目:《吕布与绍禅》,乍见剧名本来挺兴奋,陈寿《三国志》和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均有两位英雄美人的大好戏肉,无论是《曹瞒传》还是《英雄记》,自晋朝起就流传着“时人语”:“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白盔白甲美少年,虽然“láng子野心,诚难久养”、“轻狡反覆,惟利是视”,但其辗门she斡、挠勇非常之英姿已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再看看那位一直怀有“青chūn之心”的导演所拍片子,令人大跌眼镜:吕布蓬头垢面,呆傻痴愣,又如ponk般戴一鼻环;演招禅者乃导演之妻,和导演比年纪倒是很轻,但那年龄那身段那脸盘早已可做真正招禅小姐的大姨,就这样剧中人还飞来飞去,一会儿手榴弹一会儿电光pào一会儿土行孙,完全是《西游记》、《封神演义》加《大话西游》的杂始。或许导演看多了台湾的Flash,就差给吕布骑辆雅马哈手里再提个方天录音机,五迷三道,不伦不类。本来笔者就对此剧导演前几年花日本钱按日本口味丑化秦始皇大帝和荆柯大英雄的影片有不平之念,现在再看这出电视剧,简直生气之余就替导演叫可惜了。愤激之余,转了另外两个台,一个讲唐朝的太平公主,另一个讲上官婉儿,都是风流才女亲情温柔的形象,满剧的语重心长,教导青年李隆基(唐明皇)要为“大唐”的gān秋基业好好gān事业,实际上这两个女人皆是史中明载的jian毒yín妇,一心争权夺势。尤其是上官婉儿,虽然诗文可嘉,但也胆大包天,连武则天“老佛爷”的面首也敢染指,两个女qiáng人最后皆死于李隆基之手。纵观二十四史,封建帝王之家一向凶狠残bào,弑父杀子,屠兄戮弟,蒸母yín媳,惨无人伦,以至于南朝齐国的一个王子临被杀前发誓:愿世世勿生于帝王家。不知道为什么编剧导演们如此妙笔生花,把宫廷生活编得这么活色生香、温情脉脉,连给武则天老太太当面首的张易之,也成了一但忧国忧民、志向高远、陪武老太太侍寝之前内心十分痛苦的青年才俊一一这使我想起一个史实笑话:唐朝有侵臣奉承武则天的男宠张昌宗说:“六郎(昌宗)面似莲花(指昌宗脸像莲花一样明艳动人)。”旁边有“两脚狐”之称的内史杨再思大叫:“胡说!”众人皆惊,竟有如此大胆妄为之人!岂料杨再思神闲气定,抖了个“包袱”:“应该说莲花似六郎!”看看今天的电视剧,才发觉今人之滔,胜过古人。
如果上述电视剧还能让人容忍的话,那么香港影人拍的一部《骚东坡》就简直让人切齿痛恨。我们中华民族几gān年来少有的智者、杰出的诗人、不随波逐流的政治家、集大成的文学家一一苏东坡先生,竟由一个以演痴呆傻人出名的黑浊胖子扮演,在片头这个胖子侧面对人,猪唇跑齿,腹大如轮,小胖手搭在腰间做指点江山状,戏中充满许多下流而毫不可笑的嚷头。如果我们的儿童将这个胖苏东坡的形象深印脑中,当他们再读“大江东去,làng淘尽gān古英雄人物”还会感到豪迈吗?他们还会沉吟“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不了因”吗?他们还能浸沉于“但愿人长久,gān里共蝉娟”的凄迷之中吗?还能激赏“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的禅智吗?当然东坡学士也并非美男子,但我们心中他肯定是个风骨清奇的智者形象,绝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傻胖子(清代的纪晓岚是个大胖子,但也没有一副痴像)。
痛心疾首之余,忽然又想起一句话:凡是对现实中的事物多有不满者,就是年老的标志。或许自己食古不化,已经跟不上流行文化的趋势,但转念一想罗素的话:最佳的教育在于使人怀疑,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思想了。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上)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光辉大唐的开国功臣元勋们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贺《南园》
晚唐奇才李贺一生困顿坎坷,虽属皇族远枝,却一生沉伦下僚,不得仕进通显,一辈子只做过“奉礼郎”之类的小官(从九品)。由于不堪“臣妾意态间”的屈rǔ,李贺辞官归家,加之身体羸弱,最终郁郁而死,终年才27岁。如此身世反应在其艺术作品中,李贺的诗词集奇峭、诡怪、雄浑、神秘为一体,高出平谷,不拘一格。毛主席也十分喜爱李长吉的诗,“天若有情有亦老”、“雄jī一唱天下白”等句,几乎就是完全地直接“拿来”,可见长吉在润之先生心目中的位置。本文开头四句诗出自李贺《南园十三首》中的第五首,在此诗中,诗人羡慕初唐那些能被在凌烟阁上图像的功臣们,羡慕他们都生活于一个伟大的时代,皆能以武功奇策博取功名。在《南园十三首》中的第六首,李贺还怨怪自己是“寻章摘句老雕虫”,并幻想有朝一日“见买若耶溪水剑,明朝归去事猿公”(《南园十三诗》第七)。试想,一手无缚jī之力的瘦弱书生,由于生不逢时,仕途蹭蹬,竟悲哀地幻想自己能像侠客一样手提宝剑,归事猿飞捷走的高人成为武臣,看来穷途末路之中,物极必反,千载一人的鬼才也想效仿浑身武功的奇侠,可悲,可叹!有关李贺生平和诗歌的研究著作卷帙浩繁,笔者不想再班门弄斧。究其究竟只是因“若个书生万户侯”一句,想同长吉前辈商榷一二。徜若这位奇才天上有知,仙班之内,一哂为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