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虽好色爱财,但为主子刘瑾尽心尽力,出过不少主意收买人心。见外官纷纷向刘瑾行巨贿,他私下对公公说:“这些人在地方上搜刮小民,然后献给您的不过十分之一,但天下之怨都归于您,应重罚他们其中的一些人以昭示天下!”
刘瑾大声称善,一时间搞运动一样“反贪”,“反行贿”,使得行贿的地方官员因贿得罪入狱的有不少人。时人为此有段时间大受蒙弊,以为张彩能引导刘瑾为善。
正德三年(1508年)七月,明武宗上朝时,发现有人趁众臣朝拜时朝堂投匿名信。武宗皇帝眼尖,命人拾取,仔细一读,全是上告刘瑾不法说情的内容。青chūn期的武宗皇帝逆反心理很严重,他当着百官的面恶狠狠拿着匿名信说:“你们所说的好人,朕就是不用!你们所说的坏人,我一定要用!”
刘瑾更怒。他把当天上朝的三百多大臣皆驱至奉天门外,让他们集体东向罚跪。众臣跪了一天,因gān渴当场就死了四个人。见酷暑天众臣罚跪,太监李荣也看不过去,趁刘瑾不在时派内侍们向人群中扔冰冻西瓜以救渴,刘瑾见而恨之。太监huáng伟也很义愤,话里有话地高声叫道:“匿名信中所书,皆是利国利民之事,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奈何枉累他人!”事后,刘瑾把李、huáng二太监逐出宫并予以免职。
最后,刘瑾准备把所有当天在场的大臣们皆打入诏狱拷问,大有不审出投匿名信的人绝不罢休之势。后经李东阳苦劝,又有他的亲信告称匿名信乃宦官内部有人投放,刘瑾才“饶过”众官一回。
除老同事管理的东厂、西厂、神机营之外,刘瑾加设“内行厂”,他自己亲自督理。这“内行厂”权力最大,是特务“王中王”,往往中人以微法,被“惦记”上的人本人及家族基本上是活不了几天。
“内行厂”不仅仅能监察一般的人,连厂卫的特务和特务头子也在侦察之列。也就是说,刘瑾对“老同事”们也不放心,对这些同类不断加qiáng监视,惟恐他们不与自己同心同气。
正德四年,刘瑾得力心腹焦芳退休。刘瑾便升任心腹刘宇由吏部尚书为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迁吏部左侍郎张彩为吏部尚书,所以,当时的吏部、户部、兵部尚书,都是刘瑾党羽。
焦芳此人,居内阁数年,帮助刘瑾浊乱海内,变置成法,荼毒缙绅,是一个大恶之人。他每次拜谒刘瑾,必称刘公公为“千岁”,自称“门下”。在阁中裁阅奏章,焦芳皆对刘公公言听计从,是真正的太监奴才。众臣向刘瑾行贿,首先都先向焦芳送大礼。他的儿子焦huáng中,傲狠无术,参加廷试,以为必得第一。李东阳等人持平,把他列为二甲头名,焦氏父子恨恨不平,径自找到刘瑾,焦huáng中平空立得“翰林检讨”的美官。但刘瑾也有“公正”时,见焦芳天天口中骂李东阳不停,便对他说:“你儿子有天在我家作《石榴》诗,非常拙劣,gān吗总恨人家李东阳不取他第一!”从此,焦芳不敢再言。
日后,老焦与张彩有隙,惹起刘瑾愤怒,数次当众斥责焦芳父子,他这才不得不退休避祸。也幸亏焦芳出局早,刘瑾败后未被牵涉加以重罪,竟得善终。
刘瑾除在京城抓权外,又广在地方生事。他多次矫诏遣人查盘天下军民府库,凡地方有存留的财物,皆qiáng令解送京城。郡县积储,为之一空;同时,他对各外地入京朝觐官员下死命令,每布政司入朝,一定要献纳白银二万两;他还吃饱撑得慌,把京城客佣之人全部逐出(当时没有“暂住证”);还下令全国寡妇必须出嫁,家里有人死亡不及时埋葬的立刻焚烧……等等。不一而足,天下怨恨。
盈满必亏。刘瑾身败,有内因,也有外因。内因是宦官集团之间的内讧,外因是宁王朱宸濠之叛。
正德五年(1510年)五月,安化王朱寘造反。王爷造反,当然要有名义,他打出的旗号就是“清君侧”,檄文中列举十七条刘瑾的“大罪”。这位安化王当然“清君侧”是假,他要当皇上才是本意,但檄文中写明的刘瑾罪状件件是真。
刘瑾大惧,立刻安排手下绝对不许明武宗看见这份檄文,同时,他调兵去镇压这位王爷的造反。
思来想去,刘瑾对于这种军国大事自己拿不定主意,最终在阁臣等人的建议下,起用都御史杨一清为提督,太监张永为总督,提数万劲旅前去征讨。
刘瑾百密一疏,杨一清和张永均与他自己有大过节,虽然事后刘瑾忙派自己心腹陈震为兵部侍郎兼佥都御史的身份赶往前线,想“总制其事”,但安化王寘的造反十八天即完蛋,功劳自然算不到刘瑾和陈震身上,倒被张永和杨一清得了头彩。
在此,jiāo待一下刘瑾与张永、杨一清之间的过节。
张永,保定人,本来是与刘瑾铁哥们,均是“八虎”中的gān将。明武宗继位后,张永总掌神机营。他与刘瑾通力合作,把司礼太监王岳、太学士刘健等人挤出朝廷。
利益永恒,友谊不恒。刘瑾当权后,作恶多端,却总爱拿捏自己昔日最铁的老哥们以示“公平”,时不时驳回张永等人的“建议”,并找茬抓张永手下宦官刑讯拷问。张永气恼,溢于言表。刘瑾就向明武宗进言,准备把张永打发到南京降级使用。
如果是别人,哪怕他是大学士,也只得听天由命,自认倒霉,但张永可不。他本人即是内廷大太监,可以想见皇帝就见。听说此事后,张永直接跑到明武宗面前,哭诉刘瑾陷害自己。明武宗召来刘瑾对质。未及开言,张永扑前当面就给刘瑾一开花老拳,把气焰熏天的刘公公打坐在地。对明武宗来讲,刘公公、张公公都是自己东宫当太子时的老玩伴,手心手背都是肉,处理谁都于心不忍。于是皇帝当和事佬,让另外一个宠信太监谷大用做东家,宴请二人讲和。
太监心性,表面举杯互相致意,心中积怨日深。
至于杨一清,在正德三年他任总制三边都御史时,曾被刘瑾逮捕下诏狱。其实,他并未直接得罪过刘瑾,只是因为刘公公恼怒他不向自己送礼、不向自己表忠心站队,就诬称杨一清“冒破边费”(杨一清曾建议在延绥至横城一带三百里筑“长城”,明廷同意,拨银十万两修筑),逮下锦衣狱。幸亏大学士李东阳等人紧劝,言杨一清有“高才重望”,治罪会“影响不好”,刘瑾才放他一马,但仍然勒令杨一清致仕,打发回家。此次老杨重被起用,主要因为他晓悉边事战事。
张永、杨一清临行,明武宗一身戎服,骑马送二人至东华门,亲赐关防、金瓜、钢斧,给足了面子,可以说宠遇甚盛。
一旁的刘瑾又眼红又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刘瑾本想趁张永外出期间陷害于他,但明武宗正依赖他平叛,再怎样也说不进话去。
至于安化王朱寘乃庆靖王曾孙,弘治五年嗣王位。他身在西北,天高皇帝远,身边又多佞妄之人,一直怀有不臣之心。但究其身边谋事之人,水平确实不高,只有宁夏的两个生员,一个叫孙景文,一个叫孟彬,其实是两个自不量力的穷酸,喝酒吃肉后就劝安化王应该雄踞西北造反,然后一统江山。更可笑的,这两人还未使安化王下定决心造反,有一个巫婆,名叫王九儿,是玩鹦鹉骗人的,她教鹦鹉说话,每见朱寘,鹦鹉就大叫“老天子”。朱寘见这五彩斑斓的大鸟都知道自己是“天子”,益怀不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