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一室群魔绕,宁识孤臣梦坦然。
其二
已拼薄命付危疆,生死关头岂待商;
二祖江山人尽掷,四年jīng血我偏伤。
羞将颜面寻吾主,剩取忠魂落异乡;
不有江陵真铁汉,腐儒谁为剖心肠。
其三
正襟危坐待天光,两鬓依然劲似霜;
愿仰须臾阶下鬼,何愁慷慨殿中狂。
须知榜rǔ神无变,旋与衣冠语益庄;
莫咲老夫轻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
其四
年年索赋养边臣,曾见登陴有一人;
上爵满门皆紫绶,荒邨无处不青磷。
仅存皮骨民堪畏,乐尔妻孥国已贫;
试问怡堂今在否,孤存留守自捐身。
其五
边臣死节亦寻常,恨死犹衔负国伤;
拥主竟成千古罪,留京翻失一隅疆,
骂名此曰知难免,厉鬼他年讵敢忘;
幸有颠毛留旦夕,魂兮早赴祖宗旁。
其六
拘幽土室岂偷生,求死无门虑转清;
劝勉烦君多苦语,痴愚叹我太无情。
高歌每羡骑箕句,洒泪偏为滴雨声;
四大久拼同泡影,英魂到底护皇明。
其七
严疆数载尽臣心, 坐看神州已陆沈;
天命岂同人事改, 孙谋争及祖功深。
二陵风雨时来绕, 历代衣冠何处寻;
衰病余生刀俎寄, 还欣短鬓尚萧森。
其八
年逾六十复奚求, 多难频经浑不愁;
劫运千年弹指去, 纲常万古一身留。
欲坚道力凭魔力, 何事俘囚学楚囚;
了却人间生死事, huáng冠莫拟故乡游。
至于张同敞的《和浩气吟》诗,只存一首,也摘录如下:
连yīn半月日无光,草蕈终宵薄似霜。
白刃临头唯一笑,青天在上任人狂。
但留衰鬓酬周孔,不羨余生奉老庄。
有骨可抛名可断,小楼夜夜汗青香。
同时,他还写有《自诀诗》一首:
一月悲歌待此时,成仁取义有谁知。
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
破碎山河休塟骨,颠连君父未舒眉。
魂兮懒指归乡路,直往诸陵拜旧碑。
孔有德劝降不成,退而求其次,表示说,如果瞿、张二人剃发为僧,就说明有放弃抵抗之心,可以饶死释放。
瞿式耜断然拒绝:“现在要我们为僧,即是让我们剃发。剃发,就是投降,我们誓死不降。世上岂有降虏的大明督师!”
被押一个月后,瞿式耜对张同敞说:“我们两个人待死已四十天,可谓是偷生未决。知我们真实心意的,会认为我们是苏武;不知我们心意的,会斥我们为李陵,何能向世人jiāo待?”
于是,瞿式耜手写一封信,故意让手下老兵送给桂林不远的明将焦琏,其中的内容大概是:“桂林城内仍旧有大明兵士未散,驻扎城内的俱是假虏(降清的汉兵),如果援兵大至,这些人一定会反正。”
老兵未出城,即被一位新降的明将搜得此信。
至此,孔有德终于下决心杀瞿式耜、张同敞二人。夜长梦多,孔有德惟恐他们引来明军致使桂林得而复失。
新降孔有德的明将魏元翼,此前曾任南明督粮官,因贪黩无耻受过瞿、张二人处罚。出于报复愤恨之心,他一直想置二人于死地,整日伺窥,终于搜得老兵身上的密信,正是他力劝孔有德杀人。
十一月十六日早晨,忽然有清兵开门,声言“请瞿阁部、张大人议事。”
瞿式耜神色不惊,夷然自苦,对来人讲:“稍等片刻,待我写完《绝命词》。”于是,他凝神静气,提笔写道:
“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
然后,瞿式耜、张同敞二人整肃衣冠,向南行五拜三叩头之礼(辞帝之礼),把诗稿置于几案之上,携手同步,走出门去。
木棉花开血样红(5)
行至门外,瞿式耜笑对张同敞说:“我二人多活了四十天,今日,真是死得其所!”
张同敞振作jīng神,大声言道:“决哉此行!我死后当为厉鬼,为国杀虏击贼!”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珍藏的网巾戴于头上,“服此于地下见先帝!”
行至桂林城北叠彩山,瞿式耜眺望满目风光,对刽子手说:“我生平最爱山水佳景,此地颇佳,可以去矣!”
刽子手们心怀敬畏,战战兢兢举起大刀行刑……
据瞿元锡记述,“顷刻雨骤风驰,当空震雷三声”,桂林城内靖江王府内的孔有德大骇。
城内人民,闻之惊悼,无不泪下掩泣。
广州、桂林两个省城陷落,祸不单行。闻知消息,人在梧州的永历帝肝胆俱裂,慌忙登船,向南宁方向逃奔。
途经浔州,南明的庆国公陈邦傅见大势不好,很想劫持永历帝以为奇货而降清。
永历帝逃跑受惊,第六感觉高度发达,趁大雨滂沱之际,他命令船工冒雨划船,冲险而过。
由于害怕南宁方向高一功的“忠贞营”,陈邦傅没敢尾追永历帝。挑来选去,他就佯装议事,带兵攻袭近在永安的明朝宣国公焦琏,亲自杀掉无备的老同事,手捧焦将军的脑袋当作“见面礼”,向孔有德投降。焦琏将军血战无数,不料竟然死于无耻小人之手。
然后,陈邦傅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当先锋,要为清军当向导,杀往南宁。
孔有德心中对陈邦傅很轻蔑,他看中的是陈邦傅手中的“平蛮将军”大印,因为这个大印在广西境内对那些少数民族土司十分管用。得到大印后,孔有德派人把这个叛将软禁在桂林,连官也没有给他一个。日后,李定国攻入桂林,把这个叛贼押送贵阳闹市,剥皮后寸斩凌迟。
瞿式耜死后,广东、广西大部分地区,皆遭沦陷。
永历朝廷,风雨飘摇,láng狈不堪。
第四部分
永历朝廷活"曹操”(1)
——跋扈骄横孙可望
(导读:孙可望封王的困惑。孙可望的内外“进取”。孙可望的跋扈。jiāo水大战。孙可望降清后的下场)
情景一:永历六年(1652年,顺治九年)正月。在贵州穷僻的安隆千户所,南明的永历皇帝,瑟瑟发抖,坐在茅草房“皇宫”里面一张藤椅上,愁眉苦脸地“上朝听政”。泥地上面站着的文武臣子,服色不一,总共加起来才四五十人,个个垂头丧气。
情景二:同一时间,贵州省会贵阳城中,永历帝手下的“秦王”孙可望,安居于壮丽宏伟的王府之中。他不仅锦衣玉食贵拟帝王,还自设有内阁、六部、科道等官员,完完全全是个成型的小朝廷,甚至王宫中还有“太庙”(庙里有三位“庙王”,当中是朱元璋,左为大西“皇帝”张献忠,右为孙可望的爷爷)。身着王爷服饰的孙可望称孤道寡,满面红光。
相比于汉末曹操得汉献帝,孙可望牛bī得多。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汉献帝名义上还有一套行政班子。孙可望更gān脆,他自己私设一套班底,永历帝的班底倒成为草台班子。皇帝成为囚笼中的凤凰,栖于僻远蛮荒,而这位孙王爷,却高居大城的“九重”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