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牌手胡孟刚登时跳起来,前凑一步,双目如灯道:“后天一早?后天一早,你敢保教那飞豹子准时到场么?”美青年斜睨一眼,冷冷一笑道:“什么豹子不豹子,我倒不晓得。后天一早,准有人在那里,和你们镖行答话就是了。”铁牌手盛气虎虎,叫道:“那是什么话,我们找的不是你!”俞剑平剑眉一挑,急一横身道:“二弟且慢。”姜羽冲伸手把铁牌手拉着坐下。俞剑平转身对青年抗声道:“好!既承定期,大丈夫一言为定,阁下贵姓?在下愿闻大名。飞豹子和足下是怎么称呼,你阁下可否见告?”回首指着众镖客道:“这都是自己人,说出来敢保无妨。”
青年也抗声道:“后天一早,一言为定。在下行不更名,姓云名桐。……”俞剑平紧跟一句道:“我还是请教,飞豹子是阁下什么人?”
青年道:“大丈夫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跟他就算是慕名的朋友,和足下一样。”
说这话时,武胜文变色欲拦,已经拦不住了。镖客这一边犹恐对方变计毁约,姜羽冲忙又挤上几句道:“武庄主,当着这些朋友,我们讲的都是桌面上的话。刚才云朋友定规的见面日期,可能算数么?”
武胜文忙全盘托住道:“请尽管放心,我们的话不管谁出口,有一句是一句。”说罢忙跟这二老一少重凑在一处,低声商量。最后由武胜文当众说道:“后天一早,敝友准时到场。不过我们处处得按武林道的规矩办,中间不许官面出头横搅。俞镖头乃是江南知名的英雄,这一点请你答应了,我管保敝友就是天塌了,也不慡约。”
俞剑平奋然道:“那是自然。”原打算教姜羽冲、童冠英出头做脸,现在事事不由人算,仍由俞剑平直接订约了。而且三言两语就定了局,并没有多费唇舌。
末后,镖客这边仍由智囊姜羽冲、霹雳手童冠英、窦焕如三人,和对方的二老一少,协议后日会面的步骤办法。讲定以武会友,当事人之外,双方都有观光的朋友;拳、剑、镖三绝技,当场领教;兵刃暗器随便使用。不过,这些全按镖行较技讨镖的路子走,武庄主担保飞豹子届时到场;俞镖头担保只由镖行出头,决不借助官势。临期得由双方派人巡风,以免惊动地面。
当下,双方的代表磋商细节,俞剑平和武胜文另换了一副面孔,客客气气,讲起jiāo情话来。少时酒席摆上来,八个镖客分为三桌,连童门弟子郭寿彭、俞门弟子程岳、没影儿魏廉等,也都邀入座席。武胜文与那美青年、胖瘦二老、姓熊的壮汉,还有别位陪客一齐就座。
俞剑平笑道:“武庄主何必这样客气?”
武胜文道:“诸位远来,理当共谋一醉。”吩咐一声敬酒,仆人早在每人面前,斟好一杯清酒。武胜文忙将俞、胡面前的酒杯先端过来,浅尝了一口,掉杯换斟,赔笑说道:“这是一杯村酒,滋味还好,诸位将就喝一些吧。”
俞剑平笑了笑说道:“武庄主太见外了,这不是鸿门宴,谁还信不过谁。”窦焕如和武胜文先本认识,就接声笑道:“我们武庄主不卖蒙汗药,来啊,我们一块儿gān一杯吧。”宾主举杯一饮而尽。
主人殷勤相劝,俞、胡、姜三镖头和到场诸友,各饮了三杯酒,略吃几口菜,互递眼色,相偕站起来,道谢告辞:“诸位,我们后天再见!”武庄主亲送到巷口外,镖客拱手谢别,走出十数步,纷纷上马回庙。子母神梭忙把飞豹子请出来,商量怎么赴约。
镖客一行宴后归来,九头狮子殷怀亮、马氏双雄、夜游神苏建明,都争着询问赴会的结果如何。俞、胡答道:“飞豹子还是没露面,但已订好约会,后天傍午在北三河湖边相见。”转问黑鹰程岳、九股烟乔茂等人道:“你们在院内巷外,可曾见什么异样人物没有?”
没影儿道:“巷内巷外,人出人进,他们的人埋伏不少。”黑鹰程岳和郭寿彭说:“请客的院内似有别门,通着邻院,厢房里瞥见一人,戴着墨镜,窥探我们。”
俞、胡、姜道:“这个人我们都看见了。”跟着又说道:“别管他,我们先办正事。”先遣几个青年镖客在庙外巡逻,一些老手就在药王庙赶忙布置。派急足传书,知会各路;要调集群雄,借此一会,向敌人讨出真章来。一面又忙着备马,即刻派人驰往北三河,查勘地势,然后大家一起奔北三河去。
但这火云庄地方,仍要留下几个硬手;万一赴会不得结果,便要不惜翻脸,围剿子母神梭武胜文的家了。这次纵没有抓住武胜文通匪的确证,但汉阳郝颖先等已发现了两处秘密隧道,潜通着武宅。除了叛逆、教匪、剧贼、窝主、作jian犯科,一般良民富户,岂有私掘地道的?这正好拿来威吓武胜文,到吃紧时,可以借此bī献飞豹子的行踪,也可以借此报官,搜剿武氏私宅。子母神梭初见面时,小看了郝颖先,口角上曾经大肆讪嘲。哪知道汉阳打xué名家并非làng得虚名,子母神梭密筑的三股地道,竟被郝颖先勘破两处。(叶批:打中武家的“xué道”!)
大家商量完,忙忙地换班吃饭,预备上北三河查看斗场。忽有一匹马,从宝应县城如飞奔来。巡逻的镖客忙迎上去;原来是振通镖局镖客金枪沈明谊。他跑得浑身是汗,走进庙来。胡孟刚抢上前问道:“沈师傅,有什么事?”
沈明谊不待问,面对俞剑平急忙报道:“俞镖头,您的夫人俞大嫂已经快到宝应县来了;还同着一位姓肖的武官、一位姓huáng的先生,还有一位姓胡的客人,是个瘸子。大概明天赶不来,后天一准赶到。”在座群雄道:“哦,俞夫人亲身来到,必定有很好的消息。这位武官是俞镖头的师弟,这位瘸子是谁呢?”
十二金钱俞剑平乍听也是一怔,想了想道:“她明、后天才能到么?这位武官是我们的九师弟,叫做肖振杰。这姓胡的又是哪个?既是残疾人,邀来做什么呢?”
沈明谊接过一条热毛巾,把脸上的汗拭净,又含茶漱口,jīng神一慡,这才说道:“有好些要紧的话哩。这位姓胡的瘸子,据说也是您的一位师弟,名字叫胡什么业,我给忘记了。……”
俞镖头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不错,他叫胡振业,是我的五师弟。是的,由打六七年头里,我听人说,他得了瘫痪病,已经告病退隐还乡;可惜路远,我也没去看他,此刻他想必是好了。他倒出来了?……沈师傅,内人有什么话捎来没有?”
沈明谊道:“有话。俞大嫂来得很慌张,她是从海州绕道邀人去了。据说她已经得知劫镖大盗飞豹子的切实来历。她说,这飞豹子不是外人,实在是你老当年已出师门的师兄,叫做什么袁振武……”
俞剑平大惊道:“什么?袁振武?我的师兄?”
沈明谊道:“不错,是叫袁振武,说是您从前的大师兄。”
俞剑平脸上倏然失色,道:“飞豹子就是袁振武?飞豹子叫袁承烈呀!……承烈、振武,字义相关。哼!一准是他了!奇怪!奇怪!沈师傅,内人当真是这么说么?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