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虎刚走了一天,陆锦标就骂起街来:“杨玉虎这小子慢腾腾的,怎么还不带人来?俞剑平这老小子办事也不痛快!”黑砂掌心如火燎,唯恐事久生变。他们只有三个人,要昼夜暗暗监视动向,要严防豹党,又要防备当地绿林插手,更怕官兵前来捣乱。人手实在太少,的确分派不过来。
陆嗣源、江绍杰劝他:“玉虎才走一天,最快也得三天才能带领人马赶回来,您别着急。”黑砂掌心急气恼,蛮不讲理,又骂起儿子和绍杰:“你们两个小子不顶用,处处让老子操心!”捎带着骂杨玉虎废物,骂俞剑平办事拖泥带水。总之,陆锦标担心功亏一篑,内心烦躁,却迁怨于他人。
黑砂掌连着几个晚上没有睡觉,白天也睡不安稳。他心中搁不住事,实在不放心两个青年,实在不放心镖银。自从杨玉虎走后,陆锦标每天晚上总是亲自彻夜潜盯埋赃之处,防备发生意外。白天也要借故远远望上几眼。
真是怕什么,有什么。在第三天夜晚,黑砂掌就发现十几个人驾驶两叶小舟,来到埋赃之处,先用长绳测量,量了半晌,竟有四五个人从船上跳下了水。这一下子,惊得陆锦标头上立刻出了冷汗。原来那几个人下水之处,正是赃银潜藏之所在。黑砂掌获得贼人埋赃之图,便按捺不住惊喜,立刻率二青年携带长绳,按图索骥,悄悄摸准了埋赃的地点。
此时黑砂掌睡意顿时全消,仗他轻功高超,急忙悄悄溜到湖边大树之后,仔细观看。这时天空微有星光,船上又有灯火,黑砂掌拢目光细看,竟然认出几人,其中就有当地绿林申老道和飞白鼠。黑砂掌心中暗骂:“这两伙贼羔子真可恨,明面上跟我弄傻装怕,原来他们也是劫镖的同伙。”
黑砂掌陆锦标却不知道,当地绿林本来确实未参与劫镖、埋赃之事。但在官军剿火云庄之后,豹党怨仇极深,次夜即由辽东二老亲临埋赃之所,指挥党羽下水拆散盐课银鞘,随后才议定:一方面向官府告密,另一方面也向当地绿林暗暗泄底。豹党想让官府、当地绿林都来起赃,又都不能获取全赃。总之,他们想把事情搅得越大越乱越好。申老道和金士钊也是刚刚分别得知埋赃地点,两股盗徒立刻奔赴现场,经过商讨,竟然合起伙来,连夜前来勘探。只是辽东二老指挥党羽拆散银鞘之时,做得十分机密。彼时黑砂掌正跟缀豹党送信告密之人,陆嗣源和杨、江二弟子虽潜藏窥探,竟被瞒过不知。
此时,黑砂掌陆锦标在树后窥视,看不清楚,便轻轻纵上树梢,登高俯望,把眼珠子都瞪圆了。只见船上那几个下水的人,下水之后浮出水面喘一口气,又下水去了。黑砂掌见那伙贼人上上下下多次,仔细观看,见那些贼人浮上水面时,似乎没捞着什么东西。陆锦标心想:“盐课鞘银是个大物件,自己不会看不见。”那两伙贼人整整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悄悄离去。黑砂掌极目眺望,贼人似乎没带走什么东西。
等到众贼走远了,黑砂掌才敢动一动,略一活动,这时觉着手脚都麻木了。他在树上喘息片刻,活动一下手脚,又用目光往四周搜查了一遍,便轻轻跳下树来。黑砂掌且走且环顾四周,走出不远,一眼瞥见陆嗣源已经提前走来接班。陆锦标装作生人,躲开儿子往回走,不料陆嗣源竟迎面过来,走到跟前,对父亲悄悄说道:“俞镖头来了。……”
陆锦标不让儿子再说下去,只嘱咐了一句:“小心盯着,申老道他们也前来起赃了。别大意!”说罢,立刻施展飞纵术赶回潜伏之处。此时,他是不管不顾,竟在凌晨时刻飞奔起来。
黑砂掌赶到住处,见门口站着黑鹰程岳迎候。程岳连忙向前施礼,问安。陆锦标一把抓住程岳,问道:“少来这套虚礼,你师父呢?”俞剑平闻声出了屋门。黑砂掌甩开程岳,一拉俞剑平,把他拽进了屋。
黑砂掌进屋一瞥,屋中只有六个人:俞剑平、胡孟刚、姜羽冲、杨玉虎、江绍杰,以及另外一个生人。俞剑平未遑开口,陆锦标急问:“怎么只来这几个人?”俞剑平忙答道:“大批人马也来了,在半里以外埋伏着哩!你捎信,也不说清楚。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没敢把人马都拉进村,怕惊扰了敌人。”
黑砂掌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老小子急死我啦!你再晚来一天,jī也飞了,蛋也打了,我也得上吊了!”胡孟刚更急,忙问:“镖银在哪里?现在能去看看么?陆四爷,你怎么掏着的?可靠不可靠?……”胡孟刚直到此时还是半信半疑。他是硬被俞剑平、姜羽冲拉来的。
黑砂掌说道:“飞豹子这小子真诡,可是比我陆四爷还差半截,我略施小计……”俞剑平知道黑砂掌要chuī牛卖乖,一伸手紧紧抓住陆锦标道:“老陆,你先别表功,也别卖乖,有给你庆功扬名的时候,……如今你说说镖银埋藏地点,豹党守赃的情况,现在没工夫听你说废话。”
陆锦标“哎呀”一声:“你先松手,我受不了你的硬爪子。……飞豹子把二十万镖银都扔在she阳湖里了。”
胡孟刚立刻发急道:“那么大的she阳湖,那怎么捞呀?”这时智囊姜羽冲才顾得上插言:“胡二哥,不要着急,等陆四爷说完。”俞剑平也说:“老陆,你快把埋赃图拿出来,咱们边看边说。”
黑砂掌得意洋洋地从内衣里掏出两张纸,把一张图纸jiāo给俞剑平。忽然想起一事,他对俞、胡、姜等人又说:“不好,飞豹子把埋赃的底也泄给当地绿林了,刚才我还看见申老道、金士钊两伙贼羔子,围着埋赃的地方驾舟打捞,咱们得吃快,不然要让那群野狗叼走了。”
俞剑平急忙接过埋赃地图,放在小桌上,六个脑袋立刻都围了上来。只见这张图上有几个村名,还特意画着几棵大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从这地图上,实在看不出埋赃地点。胡孟刚急了,怔了半晌,叫道:“这有什么用?……”
姜羽冲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俞剑平手更快,二指往陆锦标面门点来。陆锦标急闪,跳起来道:“怎么又动手动脚?”
俞剑平笑骂道:“陆老四,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拿出来!”陆锦标说:“老兄弟,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拿什么呀?”姜羽冲道:“陆四爷,别藏一手啦,胡二哥都快急死了。把那另一张纸也拿出来吧,我知道,还有一张埋赃说明哩!”
陆锦标笑道:“姜老兄弟,你不愧被人称作智囊,真有你的!”这才掏出另外一张纸。在这张纸上却标明了埋赃的准确地点。前一张图纸上画着三棵大树,镖银正埋在三棵树的jiāo叉点上。这张说明,还标写了镖银跟这三棵树的具体尺寸。胡孟刚急道:“赶快去挖吧!”
姜羽冲略一思忖,说道:“胡二哥,别着急。你看,按照这埋赃地图,镖银正在she阳湖一个湖叉子的水中央。这飞豹子真狠毒,我们得到湖底去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