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了这么多年车,我的技术绝对娴熟,车把不用手扶,只靠身体掌握,解放出双手用来磕瓜子、背单词、擤去迎风流出的鼻涕,如果我是女孩,还会放半斤毛线在车筐里,给男朋友织个围脖手套什么的。即便拐弯,我只需两腿一夹,身子一扭,就能拐过去,只有到了路口,赶上红灯需要捏扎的时候才用手。其实凭借我在大学学到的知识,为自行车安装一个脚刹轻而易举,先绘制工作原理图,计算出拉伸qiáng度后选择适当材料,最后将整套零件按图纸联结就完活儿,整个过程简单至极,我甚至可以为此发明申请专利,但不等我动手,自行车就被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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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规定了严格的考勤制度,电子打卡,迟到一秒钟都扣钱。上班第一个月,我居然只拿到少一半的工资,究其原因,原来是下班忘记打卡,还有几次迟到。
我去找人力资源主管说理,他说那我不管,我只看记录,你打了上班卡没打下班的我只能发你一半工资。我本想说那天下午我在办公室睡觉不是还被你看见了吗,可一想,若提及此事,还会被他因开小差再次扣钱的,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没几个钱,再扣我就该给他钱了。
我为何上班时牢记打卡而下班将其遗忘脑后,原因很简单,上班如同上法场,下班好比越狱,心情迥然各异。当初解放军进城的时候,脱离苦海的人民哪顾得上正在茅房屎才拉了一半,提上裤子就出来迎接解放军了,回家与解放一个道理。
有几次迟到我都晚了半个小时,后来发现了一个秘密,同事们来不晚的原因在于,他们是在单位上厕所、吃早点的,个别人还带来牙刷毛巾香皂,洗漱都在单位进行。于是我也效仿,果真不再迟到,每天吃过早点,拉完屎擦了屁股,一看表,正好九点半,往日这个时候我才刚到单位——晚了半个小时。
可有时候屎是真憋不住,不得不在家拉了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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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可以利用工作时间完成生活琐事,我便将上班时间无形中推迟了半小时,然而迟到依然,早晨根本起不来。
我也试过把表往前调半个小时或者上仨闹钟的方法,均不见效,因为表是自己调的,比实际快多少心里有数,该怎么睡还怎么睡,甭说上仨闹钟,就是上一屋子闹钟也没用,只要房顶不塌下来砸死我,任它几个闹钟在chuáng头此起彼伏,我都会鼾声如雷将其掩盖,唯一能让我起chuáng的办法就是不要管我,让我睡够时候,然后自己就会从chuáng上爬起来。
既然人力资源主管那么qiáng调打卡,行,你不是只看打卡记录吗,我自有迟到你也扣不了钱的办法。
单位门口的保安对我总是必恭必敬,因为我经常来晚,下了班还第一个回家,他们认为像我这样每天晚来早走的人肯定是领导,我把卡jiāo给他们替打,轻而易举。
珍妮玛莎见我第二个月拿了全额工资,就以命令兼请求的口吻,把卡jiāo给我,让我“顺便打了”。但不幸的是,还没等我将卡转jiāo保安,就被他们发现我不过也是一个打工的,不仅把卡摔给我,还对我耀武扬威,牛bī烘烘起来。
我对打卡制度极为不满。我认为无论什么时候上班,只要能按时完成工作,就算称职,时间不是评判的标准。退一步说,既然规定了工作时间不能少于八小时,那好,我晚来可以晚走,保证工作时间超过八小时还不行吗。当然不行,公司的规定是晚一秒钟就算迟到,哪怕你半夜回家,也无法弥补迟到的损失。什么jī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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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份工作没有感觉,每天一下班,立即收拾东西回家,完全没有融入其中。珍妮玛莎却不着急回家,总是坐在电脑前忙碌着,也不知道每天都在gān什么。一次我忘了东西在办公室,回来取时看见珍妮玛莎正在上OICQ,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就像看见一个瞎子在看电视。
没准儿珍妮玛莎晚上已经约好了与网友见面。一想到她已一把年纪,一会儿还要手里拿杯奶昔等候在麦当劳,或者脖子上套个荧光圈站立在某迪厅门口,我就感觉好笑。
知道珍妮玛莎的网名很有必要,否则在网上碰上她跟我耍嫩,我还自鸣得意,那多恶心。于是我打听到她的网名是JBM,我问这是什么意思,她说是Just be myself(做自己)的意思。我还以为是“jī巴毛”的拼音缩写。
一天我在单位附近的车站看见她下车,本想低下头赶紧骑过去完事儿了,可还是被她看见,只好停下,说了句客气话:我带你两步呀。她让也没让,居然真的一屁股就坐在我的车上,别说,还真够份量,我明显感觉车身向下一沉,蹬起来甚是费劲。
珍妮玛莎说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自行车呢,好像我有自行车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也好像她现在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她不还是让我带着吗。
为了避免被她搂腰,我竭力将车骑稳,她见车速不快,便问我她是不是很沉,我连忙说不沉不沉,因为我此刻的心情比她身体沉重多了——怎么碰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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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经理突然通知谁也不准走,一会儿开会。众人抱怨不止,有人赶紧请假,说家里有事儿,经理说今天他过生日,已经订好酒席,希望各位捧场,众人听了乐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说没时间了,真有事儿的也给推了。
入座后,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场面顿时消失,大家都低头不语,只听见咀嚼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众人都意识到这一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于是咀嚼声渐弱,最后只剩下“羊肉萝卜”开锅的咕嘟声。
菜上来后门外的服务员听屋里没了动静儿,以为我们顺窗户跑了,赶紧撞门而入,进来后才发现我们都在,连忙说对不起,众人并没有因为她的闯入而分散注意力,只惟恐哪个菜自己少夹了几筷子。
众人的láng吞虎咽让经理感觉菜要少了,就又点了一个清蒸皖鱼和尖椒土豆丝,鱼上来后摆在经理面前,转了一圈,到我跟前的时候,只剩下一副骷髅,连鱼头上的眼睛都被人挖走了,我只好避重就轻,那一盘土豆丝差不多都被我一个人吃了。
众人轮番给经理敬酒,祝生日快乐,经理一杯杯招架,说话开始结巴了,却仍不忘炫耀自己的伟大构想,将公司明年的大手笔进行了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完后问道:这样的话你们以前听过吗?众人连忙摇头,唯独我说:听过。
有人互递眼神,示意这哥们儿喝高了。其实我一点事儿没有,就是为了耳根子清净些,才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经理刚要说“没有吧”,不料我说了有,不禁噎了一下,似乎酒醒了许多,不知往下该如何继续,气氛有些尴尬,只好张罗众人,吃菜吃菜。
已经吃到就差喝菜汤的程度,大家显然没有吃饱,经理又给每人要了一碗面条,偏偏他是台湾人,吃什么都默默无闻、不露声色,面条也不例外,而让我不出声吃面条我还真不会,本来就没吃饱,挺好吃的面条摆在面前却不能嘻哩吐噜吃个痛快,真是难受。
吃完面条后众人不愿散去,讲起各色笑话,都是我半年前听过的,看着他们津津乐道的德行,我想我该离开了,这顿饭就算最后的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