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丰闭着眼睛,把手机铃按掉。尾巴捏住他的鼻子,说,赖皮!你说一点叫你,叫你都不起!
辛小丰在chuáng上使劲伸了个懒腰,还是闭住眼,最后五分钟。
尾巴说,五分钟是多久呢?
你数五百下……辛小丰又迷糊过去。不一会,又感到鼻子发痒,他把鼻子掩住,脖子也开始痒了,游虫一样痒过,没有地方躲。他闭着眼,一张手臂,把chuáng边躲猫猫的尾巴一把抄起,尾巴啊地大叫一声,辛小丰以为蹭着她脸上的伤了,吓得一睁眼,孩子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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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一瓜
缩着肩头抱着自己的左小臂。
这里痛?!辛小丰猛地坐起。
尾巴已经泪眼汪汪。辛小丰要把她袖子撸起看,尾巴缩回手不让。
怎么,这么痛?——阿道!——阿道!辛小丰大喊。在院子里帮尾巴洗衣服的杨自道,两手甩着肥皂泡奔了进来。
辛小丰声音很大:她这手臂是不是有问题?不能碰!
是啊,昨天都不愿洗澡。倒看不出什么,现在肿了吗?
尾巴也不让杨自道看她的手臂。杨自道说,看来要去医院拍个片。
好,我起来刷个牙。噢!妈的,跳起来的辛小丰拿起手机,不行,吃了饭还得去所里。昨晚搞了一大摊——我晚上一定回来。辛小丰最后这句是对尾巴说的。
得,我下午带她去,你先吃饭吧。杨自道说。
医院里值班的医生年轻得让杨自道不信任。可是,chūn假期间,也没有什么可指望的。倒是年轻的医生很认真。X光出来了,骨头没有什么特别,年轻的医生端着片子研究了老半天,说,有点软组织呈畸形改变,但未见明显骨折现象,我估计,是左肱关节半脱位。
半脱位?你估计?
医生点头。我给她复位吧,会有一点那个。医生看出杨自道的狐疑,说,你要是不信任我,你可以换个医生再看。像这样半脱位,X光有时就是拍不出。另外提醒你,软组织——韧带、肌腱、软骨和骨膜损伤是不能自行愈合恢复的,如果不及时治疗,以后就会造成习惯性脱臼,有些小孩就这样,所以就要及时修复。不然,这个漂亮小美眉就惨了。
杨自道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年轻的医生对警惕的尾巴说,我先看看,我看看哦,我们先要认真地看一看……他的动作极快,似乎有轻微的骨头响,尾巴啊地张嘴大哭,但旋即停下来,看医生,又看自己的手。
看看,能不能抬起来,这样疼吗?
尾巴迟疑地摇头。
这样呢?
尾巴缩回手臂。
医生说,已经正位了。因为软组织有点伤,还要静养,大概二十天能够恢复,然后弯曲活动就正常了,疼痛也会慢慢消除。不过,三周内,你们不要拉扯孩子手臂,以免韧带拉伤、软骨磨损加重。
还在医院,杨自道就接到伊谷夏的电话,说找陈杨辛。杨自道把电话给尾巴,一听要去吃匹萨,尾巴立刻破涕为笑,说,姐姐我马上就来!手没有断!
杨自道抱着尾巴出来,发现伊谷夏竟然扶着一辆银色的大别克车,就在门诊大楼前面,不知道跟门前的保安胡诌什么,保安摸着自己的脸,笑呵呵的。尾巴眼尖,大叫姐姐。伊谷夏奔了过来,领着尾巴往车那里去。
杨自道说,谁的车啊。
伊谷夏说,我爸爸的。今天他和客人在我家玩牌,我开。
尾巴急着奔前座开门,杨自道一把拉住,要陪她一起坐后面。但伊谷夏要杨自道坐副驾座,看她开。杨自道想了想,把尾巴哄到后面去才到前座。
一启动,车子就抑扬顿挫地走起来。杨自道小心护着尾巴受伤的手,忧虑重重地观察着伊谷夏。她身子前趴,边开边舔嘴唇。一看就是手忙脚乱不自在。果然,没开多远,杨自道就感到了她车感之糟糕恶劣,简直令人难以忍受。一会儿工夫,杨自道额头被激出一层细汗。
小心!杨自道大喝一声,拉了方向盘一把。
你怎么开来的啊!
伊谷夏自己也吓了一跳,说,是那的士乱开!我刚才来的时候开得挺好。你坐我旁边,我就紧张了。我实际水平比这高。
你下来吧。杨自道说。
杨自道坐进驾驶座,握着方向盘,心这才踏实下来。这辆手动挡的商务别克其实很好开。
伊谷夏说,这几天,你正好不上班,教我开车吧。我付钱。
杨自道笑,你雇不起我。我很贵。再说,尾巴谁看护呢。
我们带上她,去安全的地方呀。也可以在天界山后山啊,机场西那条八车道的断头路,也没有车。
再说吧。也许你家人不让你开车是对的。有的人天生没有车感,硬学硬开,练成马路杀手,祸国殃民。算了。
你残忍哪你!
还是听我的话吧。
没想到吃完匹萨回到天界山,尾巴就说伤手酸痛。杨自道和辛小丰好容易哄得把尾巴的左袖小心脱了,两人在台灯下仔细看,竟然发现小臂大面积浮肿,还有紫青色的淤血出现了。在医院看是有点肿,但面积没有这么大,也绝对没有淤血。难道是被那个年轻敬业的医生,给扭坏了?小家伙的手臂不愿伸直,脱了袖子,怕痛就不肯穿上。辛小丰心疼地要马上去挂急诊重新拍片。但尾巴死活不去,后来跺脚哭叫起来。杨自道也心如乱麻,他不敢说,今天下午坐了伊谷夏的车历过险,心里暗暗担心,是不是在车里又给撞了一下,小孩子说不清楚。杨自道蹲下,小心地一寸寸按捏尾巴的骨头,又似乎没有事。他心里松了点,估计还是肌腱、骨膜、韧带等软组织问题。
要不要给比觉打电话?辛小丰问。
算了。杨自道说。
尾巴睡着后,辛小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卷钱,递给杨自道。杨自道很惊奇,他以为是加班费,拿过一数,四千五百。这不可能是加班费。哪来的?杨自道说。辛小丰说,用就是了。
到底什么钱?
你是不是不缺钱了?
缺,今天一趟医院又是两百六十多。——到底哪来的?
你别管了。我希望能请个保姆,白天来照顾她。尾巴别再回鱼排了。
你别一厢情愿。天气好,还是让她跟比觉。她在这,我出车更不放心。
所以要请个人。辛小丰说,你还剩四天假是吗?之后呢?
我肯定要去上班,不然一天至少损失一百多。我们亏不起。
两人沉默了一阵。杨自道说,你这钱……
你别管了。
其实……杨自道斟词酌句地说,比觉说的可能有道理,你gān那个玩命的活,收入太低了!我gān一周,你gān一个月不止,几乎搭上小命。所以,如果姓伊的危险,不如,gān脆辞了……
杨自道以为辛小丰会像以前一样大发脾气,这次却很安静。只见他出了口长气,没有说话。两人又是长时间沉默。两人都抽着烟,辛小丰突然觉得空气不好对尾巴不利,起来开了窗。在窗口,他狠狠吸了口,把烟头在手指上捏磨碎,用力撒出窗外。
阿道,辛小丰看着窗外说,人和人差别真是很大。昨天那一大摊,那些家伙看上去大多数像白痴一样,那种弱智的眼神,看了就想踹,真让人瞧不起,可是,他们所带的钱,我想比我一辈子挣的都要多。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