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井说:“应该不会太多吧,可能是少量的。我前天才回来,一共印了五千件。回头我打个电报问问。你知道是谁运来的吗?”
“孙明祖!这是陈六子gān的。”
滕井一惊:“噢?有这个可能!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怪不得陈寿亭当着我的面就停了机呀,他故意向我示弱,原来是变着法儿地对付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贾小姐说:“你能把他怎么样?你敢杀了他?”
滕井笑笑:“杀他倒不用,我要拉他一起gān。他不gān,咱们大华和元亨也把布卖一毛二,让他无法生存。思雅,你放心,陈寿亭是个小人物,不用怕他。我马上订票去济南,和他最后谈一次,如果谈不拢,大华元亨一块gān,低价布占满整个山东。”
贾小姐说:“我当初就说这么gān,你说先在济南试试,这倒好,咱得接受退货。你通知厂里的账房准备钱吧!”
滕井点点头:“好,我马上打电话,接受退货。思雅,你到孙明祖那里去一趟,看看他运来多少,还有没有别人也往这里运。我们好做到心中有数。”
贾小姐说:“去gān什么呀?让人家嘲笑咱们呀?我看还是免了吧!”
滕井绕过桌子,扶住她的肩:“去一趟吧,做生意,讲究知己知彼嘛!”
贾小姐没好气地站起来,用手把滕井拨开:“我看,还是停了济南那个模范染厂肥,那爷儿俩都是废物,根本不是陈六子的对手。”
滕井笑着说:“还不到那一步。刚开始gān,出点小乱子是正常的,我会有办法对付陈寿亭的。”
【6】
早上,寿亭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老吴进来了。
老吴说:“掌柜的,这货也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青岛孙掌柜的gān得怎么样了。”
寿亭说:“今天不来电报,明天准来。明祖是老内行,没事。金彪从东北没来信?”
老吴说:“没有,我估摸着快回来了。”
寿亭点点头:“赵氏两兄弟找了我好几天了,我都让飞虎接的电话,说我在家里睡觉,这哥俩也急坏了。一会儿你下去给他们打个电话,把咱这一套给他说说,也让他高兴高兴。”
老吴问:“咱开机吗?”
寿亭说:“还不行,还得给滕井来点绝的。这个绝的咱自己就办不了,得拉上林祥荣和三元一块gān。这样吧,你让他俩过来,说我晌午请他吃饭。”
老吴答应着就要走,寿亭叫住他:“先别慌,我得给东俊来两句韩复榘一派的诗。”
老吴站在那里笑:“快做,我好给他说!”
寿亭看天构思:“嗯,这睡觉睡不着挺难受,在哪里睡觉难受呢?有了!听着:鏊子上睡觉不好受,今天中午请炖肉。有点意思吧?”
老吴笑着坐下,从衣襟上掏出钢笔:“我得记下来,别一下子忘了。这煎饼鏊子的鏊是哪个字来?”
寿亭笑了:“你问谁呀?想挨骂呀!”
老吴也笑了:“想起来了,鏊子上睡觉不好受,今天中午请炖肉。好,我这就念给他听。”
寿亭又叫住他:“老吴,别让上海的那个高师傅请客了,咱那个小型的离间计撤了,留着那个李万岐。高师傅说这个人不错,只是投错了地方。让他混口饭吃吧,大老远的,从上海来了,也不容易。”
老吴说:“怎么着?那几顿饭就白吃了?”
寿亭说:“这訾文海呀,还真不能小看。老高和李万岐吃饭,他看见了,又是给老高敬酒,又是让老高问我好。他这是臊我呀!他娘的,识破老夫一计。”
老吴说:“那就再给他来一计,来个让他识不破的。”
寿亭笑笑:“据老高回来说,这訾文海很会用人。他不仅对李万岐很好,对李万岐从上海带来的那些人也挺好。李万岐说,上海有个印染界最有名的人,叫马子雄,原来是昌盛印染厂的厂长。昌盛倒了之后,马子雄去了宁波,可gān着不顺心。訾文海知道了这事儿,就催着李万岐去请这个人。老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訾文海看来是真想大gān呀!”
老吴说:“马子雄再能,那昌盛也让林祥荣给挤趴下了。他要是真能,就该把六合挤倒了。我下去了,掌柜的。”老吴下去了。
寿亭自己倒上茶,和着西皮流水的板式吟唱起来:“老滕井,不知道头轻蛋重,在六爷的面前胡闹腾。施小计,让你手忙脚乱,等明天,我操你祖宗!哈哈!”
【7】
訾家那爷儿俩面面相觑,坐在办公室里有点傻。訾有德看着父亲摇头叹气,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爸爸,你喝点水吧,这怨不着咱。是他滕井让卖这样的价钱。货出了厂,往哪里卖,咱根本管不了。”
訾文海说:“他来电报说,不让卖大宗,可卖小宗,外地客商根本不来。来趟济南,搭上路费就弄一件布?咱外行,我看他比咱也内行不到哪里去。”
訾有德说:“爸爸,李万岐昨天算了一下,就咱厂里的这个产量,仅能供应济南和济南周边地区,跟本用不着往外地卖。济南的这些布铺加上周围,这块地方正好。咱占住了这块地方,就是胜利,他陈六子和三元就没法在这些地方卖。这样他既运不到胶东去,咱还挤了他们。我看咱就出个告示,指定些县,除此以外,一概不卖。”
訾文海笑笑:“他是按人口算的。济南能和上海比吗?济南周围全是些穷地方,有几个穿得起洋布的?还得往外地卖。实在不行,等滕井来了,咱就给他说说,恢复正常价钱,和陈六子他们一样,正常地竞争吧。他要不愿意这样gān,那就拉上青岛的两个厂,一块gān,一块赔,只要他赔得起就行。”訾文海鼻子里出粗气。
訾有德说:“爸爸,咱还是挣钱第一。你说得对,咱和陈六子的价钱一样,一块发展吧。我看滕井也没大有劲了。”
訾文海说:“不行,就是恢复正常价钱也不能在这当儿恢复!借着滕井在气头上,把那五千件也印出来,你这就去车间,通知开工。不用等滕井了,他也没告诉咱停机。印!咱不管什么青岛胶东,先解解气再说。”
訾有德站起来:“爸爸,你想好了?”
訾文海说:“想好了,就这么gān!”
訾有德出去了。訾文海在屋里独自散步,走来走去。这时候,一个监工敲门,訾文海大声说:“进来!”
监工进来了,冲着訾文海龇着牙笑。訾文海正在气头上,怒问:“你有什么事?”
监工一躬身:“董事长,门口来了个人,问你现在还接不接打官司的事?”
訾文海气急败坏地说:“让他滚,不接!还打官司,都什么年代了,还打官司!”
寿亭东俊等四人从厂里的伙房出来,往办公室走。飞虎站在楼梯的平台上瞭望着,一见寿亭他们往这走,飞也似的跑去冲茶。寿亭从远处看到了,对东俊说:“东俊哥,飞虎跑去冲茶了,你信不信,保证冲的是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