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眼把gān净的马桶递给A,也飞快地说了句:“怎么做?”
A接过马桶的时候说道:“明天早上,有东西给你。”转头便走开了。
此时,三号楼地下室的角落中,已经有一丝一丝的水从砖缝中透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以后这个房间会发生什么。
今天的天气很古怪,yīn云密布,但就是不下雨。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不安的气氛。
一号楼地下禁闭室的门被打开了,张顺民面无表情地带着一堆警卫出现在门口。张顺民扫视了一眼在禁闭室里几个靠在墙上缩成一团、头也不抬的犯人,脚步一抬,走了进去。
张顺民一脚踹开一个犯人,看了一眼,是张庆。张庆冷冷地看着张顺民,也不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张顺民哼了一声,走开两步,又踹开另外一个犯人。这个犯人就是bào动人群中待在院门上方岗哨中做掩护的那个枪手。张顺民哼道:“枪法不错嘛!带走!”
几个警卫就冲进来,把枪手架起拖了出去。
其他犯人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几个警卫劈头盖脸地一阵闷棍,将他们打倒在一边。准确地说,所有人已经被第三次殴打了,第一次是刚刚被抓住时,第二次是审讯他们如何计划bào动的事情时。
张庆的头再次被打破了,一股鲜血从太阳xué边上慢慢地流了下来。警卫们骂了声,跟着拖走枪手的人走了出去,锁上了牢门。
尽管是白天,但牢房中还是一片昏暗。
豆老板挣扎着从对面爬到张庆身边,靠在张庆的身上,慢慢地说道:“如果一直关在这里等着饿死,还不如现在就死。”
张庆沙哑地说道:“不,不能死。死尽管能够解脱,但却是最懦弱的做法。我明白李本伟最后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我们,还有机会。哪怕是地狱般的煎熬,我们也要走下去。”
豆老板嘿嘿地笑着,流下一行浊泪。
放风广场上的铁笼子边,一个几人高的铁架子已经从外面被架起,那并不是新搭建的,而是在本来就已经打好的桩子上面做出一段可以伸到铁笼子内的架子。张顺民带着警卫,押着枪手来到这架子底下,张顺民看了看,说道:“吊起来!”
那枪手被绑着双手,拖到架子低下,一个警卫拿出两个大铁蛋拴在一根细绳上,挂在枪手的脖子上。随即几个警卫吆喝着,将枪手吊了起来。那近五十斤重的铁蛋挂在人的脖子上,还将双手绑着吊起来,是极其残忍的折磨方式,一寸一寸的肌肉和颈椎会随着悬挂的时间增长被渐渐地撕开,人也无法死去,期间的痛苦简直无法想象。可枪手始终一声不吭,甚至好像都不知道痛苦是什么,只是被大铁蛋扯着脖子,一直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张顺民在下面看着枪手的脸,露出狰狞来,说道:“郑贵岩!你听好了!你不要装死!只要你哎哟一声,我就可以放你下来!我佩服你是一条好汉!现在死了可惜!”
那枪手名叫郑贵岩。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突然笑了下,什么都没有说,就再次闭上了眼睛。张顺民心中大怒,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哼了一声,也不愿意再看郑贵岩,转身对其他警卫说道:“今天允许所有犯人按时放风!都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
没有风,没有雨,天上只有雷在滚动着。
一号楼的放风时间,没有人愿意去看吊在几米高上空的郑贵岩,不是不敢,而是不愿。看一眼,都觉得有一把刀在心中乱搅一般。一号楼的犯人们低着头,静静地坐着、没有人说话,死一样地沉寂。
荷枪实弹的警卫在铁笼子外慢慢地转着,用一种残酷嬉笑的表情看着高高吊起的郑贵岩和所有的犯人们。渐渐地,好像从地下涌起了什么声音,呜呜呜,这声音由小到大,由模糊慢慢清晰起来,从没有节奏变得有节奏……
“起来,饥寒jiāo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当所有白山馆的警卫和看守听出这首共产主义国际歌的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声音好像不是从任何人的嘴中发出来的,每一个被注意到的人都只是紧闭着双唇,静静地坐着,站着,但声音却好像从任何一个角落中流淌出来。
有警卫开始吼叫起来:“不准唱!不准唱!”有看守冲进铁笼子,漫无目的地到处殴打着,没有人吭声,棍棒落在人的身体上,只有啪啪作响的声音,没有人呻吟喊叫。这让白山馆的警卫和看守简直要歇斯底里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吟唱,也无法阻止。
王玲雨从医护楼二楼的一个窗口探出头来,她也听到里面传来的歌声。她皱着眉,一动不动地听着,却猛然间眼含泪水,再也忍不住,把窗户重重地关上,捂着嘴无声地哭了。如果问王玲雨为什么要哭,可能她也说不清楚吧。
除了吼叫着如同发狂的野shòu乱叫着的警卫和看守,白山馆其他人都站住了。连第二层院子里的其他警卫和相关人员也都走了出来,站在空旷的地上,听着这从来不曾听过的歌声。
这是什么歌?如此的厚重而悲壮?听不清歌词,却好像有人在脑中书写着歌词。
啪!一声凄厉的枪声猛然钻了出来;啪!另外一个不同节奏的枪声也钻了出来;啪!紧接着又是第三种不同的枪声,这三枪猛然撕裂了这歌声,白山馆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吊着的郑贵岩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便从口中涌了出来。他艰难地抬起了头,望着远方,他好像看到了希望和未来,他的眼中亮光闪了闪,口中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便浮现出无忧无虑的笑容来,如同孩童一般,然后猛地一低头……郑贵岩死了。
张顺民chuī了chuī手中的手枪,如同没事一般,将枪别回腰中。张顺民冲着二号楼楼顶喊了声:“徐行良兄弟!你也好枪法!”
六十五、周八此人
徐行良站在二号楼的屋顶,也把一杆长枪放了下来,冲张顺民喊道:“顺民兄要不开枪,我也不敢啊!”
张顺民喊道:“真晦气不是!”徐行良也喊道:“感谢顺民兄!要不把二号楼的共匪情绪调动起来,我可担待不起啊!”二人说完,都向三号楼看去。
三号楼门口,周八笑嘻嘻地把自己手中的长枪也从铁笼子上的孔眼中退了出来,慢慢放下,见张顺民和徐行良望了过来,连忙笑盈盈地招呼着:“我是凑个热闹,凑个热闹!没打中,没打中!”
张顺民和徐行良异口同声地笑着喊道:“周副官好枪法!打得好!”
任大qiáng已经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周八,低声骂道:“你跟着打什么鸟!”
周八冲张顺民和徐行良点头哈了哈腰,跟着任大qiáng退到一边。任大qiáng骂道:“你疯了你!举枪瞄着就瞄着吧,你开什么枪?”
周八边走边低声说道:“任长官,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歌吗?”
任大qiáng骂道:“啥?”
周八说道:“国际歌,大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