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绝无仅有的话,我至少可以落得个想入非非的美名。
他们在艾伦太太家稍坐了一会,亨利胡乱说了些既无意义又不连贯的话,凯瑟琳只顾得思量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几乎就没开口。告别出来以后,他们又心醉神迷地亲密jiāo谈起来。没等谈话结束,凯瑟琳便可看出蒂尔尼将军对儿子这次前来求婚所抱的态度。两天前,亨利由伍德斯顿回来,在寺院附近遇见了他那焦躁不安的父亲。父亲急忙气冲冲地把莫兰小姐离去的消息告诉了他,并且责令他不准再去想她。
现在,亨利就是带着这样的禁令前来向她求婚的。凯瑟琳战战兢兢地听着这些话,可把她给吓坏了。然而使她感到高兴的是,多亏亨利想得周到,他是在求完婚以后才提起这件事,否则凯瑟琳还得审慎地加以拒绝。当亨利进而说到详细情况,解释他夫亲这样做的动机时,她顿时硬起了心肠,甚至感到一种胜利的喜悦。原来,将军没有什么好责备她的,也没有什么好指控她的,只是说她不由自主、不知不觉地做了别人诓骗的工具。将军受到那样的诓骗,这是他的自尊心所无法饶恕的,假若自尊心再qiáng一些,他还会耻于承认自己受了骗。凯瑟琳唯一的过错,就是没有将军原先想象的那样有钱。在巴思的时候,将军误听别人谎报了她的财产,便竭力巴结同她来往,请她到诺桑觉寺做客,还打算娶她作儿媳妇。他发现自己的错误之后,为了表示他对凯瑟琳的愤懑,对她家人的鄙视,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赶走,虽然他心里感到这样做还不够解恨。
最先是约翰·索普骗了他。一天晚上,将军在戏院里发现他儿子在向莫兰小姐献殷勤,偶尔间起索普是否了解她的身世。索普一向最喜欢和蒂尔尼将军这样的显赫人物攀谈,于是便高高兴兴、得意洋洋地chuī嘘了起来。当时,莫兰每天都有可能同伊莎贝拉订婚,而他自己又打定主意要娶凯瑟琳为妻,因此他的虚荣心就诱使他把莫兰家形容得极为有钱,真比他的虚荣心和贪婪心所想象的还要有钱。他无论和谁沾亲带故,或者可能和谁沾亲带故,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总要夸大对方的身分。他和哪个人jiāo往得越深,那个人的财产也会不断地增长。因此他对他的朋友莫兰将要继承的财产,虽说一开始就估价过高,然而自从莫兰认识伊莎贝拉以后,他的财产一直在逐步增加。当时,为了说着好听,他仅仅把这家人的资产抬高了两倍,把他所承想的莫兰先生的进项增加了一倍,把他的私产增加了两倍,又赐给一个有钱的姑母,还把孩子的数目削掉了一半,这样一描绘,这家人在将军看来就极为体面了。索普知道,凯瑟琳是将军询间的目标,也是他自己追逐的对象,因此特别替她多说了一点:除了要继承艾伦先生的家产以外,她父亲还会给她一万或一万五千镑,这也算是一笔可观的额外收入。他是见凯瑟琳与艾伦家关系密切,便一口断定她要从那里继承一大笔财产,接着当然就把她说成富勒顿呼声最高的继承人。将军就根据这个消息行动起来,因为他从不怀疑这消息是否可信。索普对这家人的兴趣所在,一是他妹妹马上就要和它的一个成员成亲,二是他自己又看中了它的另一个成员(他同样公开地夸耀这件事),这似乎可以充分保证他说的都是实话。除此之外,艾伦夫妇有钱而无子女,莫兰小姐又归他们照管,等他跟他们一相识以后,他就觉得他们待她亲如父母,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于是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他早已从儿子的脸上看出他喜欢莫兰小姐。也算感谢索普先生通报消息吧,他几乎当即打定主意,要不遗余力地煞煞他所夸耀的兴头,打消他的痴心妄想。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凯瑟琳和将军的两个孩子一样,全都给蒙在鼓里。亨利和埃丽诺看不出凯瑟琳的境况有什么值得他们父亲特别青睐的地方,随后见父亲对她突然关心起来,而且一直都是那样的无微不至,不禁感到十分惊讶。后来,将军曾经向儿子暗示,同时有些近乎断然命令式的,要他尽力去亲近凯瑟琳,亨利由此相信,他父亲一定认为这门亲事有利可图。直到最近在诺桑觉寺把事情解释清楚以前,他们丝毫也没有想到,父亲是受了错误算计的驱使,才这么急于求成的。将军进城的时候,碰巧又遇见了当初向他通报情况的索普,索普亲口告诉他那些情况都是假的。当时,索普的心情和上次恰恰相反,他遭到凯瑟琳的拒绝感到十分恼火,特别是最近试图让莫兰与伊莎贝拉言归于好的努力又告失败,看来他们是永远分手了,于是他摒弃了那种无利可图的友谊,连忙把以前chuī捧莫兰家的话全盘推翻。他承认,他对他们的家境和人品的看法完全是错误的,他误信了他那位朋友的自chuī自擂,以为他父亲是个有钱有势、德高望重的人,但是近两三个星期与他打jiāo道的结果证明,他并非如此。第一次给两家提亲的时候,莫兰先生急忙表示应承,还提出不少无比慷慨的建议,但当说话人机警地bī迫他谈到实际问题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甚至无法向这对年轻人提供一点过得去的生活费。实际上,他们是个穷人家,子女众多,多得出奇。最近,索普从一个个异乎寻常的机会中发现,这家人一点也不受邻居的敬重。他们大讲生活排场,尽管经济力量并不允许。他们还准备高攀几门阔亲,来改善自己的状况。这家人真不要脸,好说大话,爱耍诡计。
将军一听给吓坏了。他带着诧异的神气提出了艾伦的名字。索普说,他在这件事上也搞错了。他相信艾伦夫妇和他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早就知道他们的底细了。再说,他还认识那个将来要继承富勒顿产业的青年。将军不必再听了。除了自己以外,他几乎对每个人都感到恼怒,第二天便动身回到诺桑觉寺,而他在那里的所作所为,诸位已经见识过了。
当时,亨利可能将这些事实经过叙说多少?这些事实中,亨利有多少是听他父亲说的?哪些间题是他自己推测的?哪一部分还需要等詹姆斯来信才能说明?我把这些间题统统留给聪明的读者去做裁夺。为了使读者看起来方便,我把这些材料串到了一起,请读者也给我个方便,自己再去把它们拆开吧。无论如何,凯瑟琳听到的情况够多了,觉得自己先前猜疑将军谋杀或是监禁他的妻子,实在并没有侮rǔ他的人格,也没有夸大他的残bào。
亨利在讲述他父亲的这些事情时,几乎就像当初他听到这些事时一样令人可怜。当他迫不得已bào露了他父亲的那句器量狭窄的劝告时,他不由得羞红了脸。他们父子俩在诺桑觉寺的谈话不客气极了。亨利听说凯瑟琳受到了亏待,领会了他父亲的意图,还被bī着表示认从,这时他公然大胆地表示了自己的愤慨。本来,家里的一切平常事情,将军向来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只以为他的话别人顶多心里不同意,从没想到有人敢把违抗的意愿说出口。他儿子的反抗由于受到理智和良心的驱使,变得十分坚决,真让他无法容忍。在这件事上,将军的发怒虽说定会使亨利感到震惊,但却吓不倒他,而他之所以能这样坚定不移,那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他觉得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在感情上,他都对莫兰小姐负有义务。他还相信,他父亲指示他赢取的那颗心现在已经属于他的了,用拙劣的手段取消默许过的事,因为无理的恼怒而撤回命令,这些都动摇不了他对凯瑟琳的忠诚,也不会影响他由于忠诚而立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