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城市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安、洛阳、开封、南京、杭州、北京六大古都。
古都的魅力当然毋庸置疑。作为千年帝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它们往往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的jīng华所在。尽管这些jīng华的聚集是皇家特权所致,但聚集本身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些jīng华因历史的积淀而愈加厚重,因岁月的磨洗而愈见辉光。即便它们散落在断壁残垣寻常巷陌,流落于街头,蒙尘于市井,也不会沉沦了它们的价值。因此,这些城市中往往有太多的陈迹可供寻觅,有太多的故事可供传说,有太多的遗址可供凭吊,也有太多的线索可供遐想。就连那里的民风民俗,也会有一种古老而悠长的韵味。
名邑同样有着这样的文化内涵。所谓“名邑”,无妨看作是资格稍微差了一点的古都。比如江陵,原本就是楚的郢都;大同,曾经是北魏的京城;成都,其实也是当过帝都的。只不过那些政权或非“正统”(如公孙述的“大成”),或非“一统”(如刘备的“蜀汉”),又没成什么大气候,就挤不进“古都”的系列,只好屈尊为“名邑”。从字面上讲,所谓“名邑”,也就是“有名的城市”。一个城市,只要出了一点名扬四海的事情、人物或东西,就有了名气,却不一定是“名邑”。比方说,“苏三离了洪dòng县”,上饶出了集中营,都挺有名的,却不大好算是“名邑”。这里说的“名邑”,主要是指那些“历史文化名城”(包括六大古都在内)。它们都有着极其灿烂的文化和极其悠久的历史,比如扬州3000年,江陵2600年,苏州2500年,景德镇1700年。其中最绝的是绍兴。从公元前490年在今绍兴城内龙山南麓建城起,2400年间就没挪过一次窝,实在算得上是城市发展史上的奇迹
一座城市之所以成为“名邑”,显然不仅因为它资格老、历史长,还因为它有着独特的风采,有着一些家喻户晓名满天下的东西,比如长沙的水,昆明的湖,景德镇的瓷器,苏州的园林,扬州的炒饭,绍兴的花雕,泉州的洛阳桥,大理的蝴蝶泉,大同的云岗石窟,承德的避暑山庄,当然还有桂林那“甲天下”的山水。这些东西也许并不一定就能代表这些城市,这些城市也并不只有这些东西,只不过它们最为脍炙人口罢 事实上,这些城市的名声和风采几乎是人人皆知的。有谁不知道“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或“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只要吟诵着“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苏州)、“小楼一夜听chūn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杭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chuī萧”(扬州)、“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成都)、“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长沙)等等名句,这些名城的风采,就浮现在眼前
圣地其实也是名邑。在国务院首批公布的二十四个历史文化名城中,称得上是“圣地”的有四个,即遵义、延安、曲阜和拉萨。“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的遵义和孕育了新中国的延安是革命圣地,曲阜是影响了中华民族和中国文化两千多年的儒学发祥地,而拉萨则是藏民族“圣者的乐园”。在藏语里,“拉”是神,“萨”是地,所以“拉萨”就是神地或圣地。这些圣地当然也是风采各异的。遵义的雄奇,延安的质朴,曲阜的古雅,拉萨的神秘,构成了它们独特的魅力。有趣的是,除曲阜外,它们也都是边关和重镇。比方说,“北依娄山,南近乌江,近控五城,远瞰巴巫”的遵义,就历来是黔北重镇。一曲“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不仅唱出了遵义的豪情,也唱出了中国人的豪情。
的确,边关有着独特的风情。
所谓“边关”,并不一定就是像山海关、嘉峪关、娄山关那样的“关”。这里指的,其实是那些远离中央政权和正统中心的边地城市,即边城。这是一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再qiáng有力的政权和文化,往往也鞭长莫及。由于它们在地缘上是那样的遥远,主流文化的影响便总是要打折扣的。中原地区的城市季风,不管是什么风向,刮到这里也都会变成qiáng弩之末。何况这里的自然地理山水风光也不一样。雪山、莽原、瀚海、冰川、峻岭、雄关、丛林、险滩,无不与中原大相异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筑一方城。边地城市风貌的千姿百态,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它们又往往是少数民族的聚落,或汉民族与少数民族文明共建的地方。这就为原本异彩纷呈的边地城市,平添了万种风情。
甚至就连它们的名称,也有着明显的异国情调。想想这些地名吧!乌鲁木齐、呼和浩特、额尔古纳、齐齐哈尔、霍林郭勒、察布查尔、阿尔泰、阿克苏、阿图什、库尔勒、牙克石、海拉尔、佳木斯、扎兰屯、日喀则、德令哈、格尔木,你难道不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虽然异样,却也亲切,而且会产生很想去看看的冲动。事实上,许多边地城市我们虽然没有去过,但它们的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至少也有所风闻。请问,谁不知道“万方乐奏有于阗(和田) 谁不知道“瑞丽三月好风光”(瑞丽) 谁又不知道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英吉莎的小刀和田的玉 即便我们方位感不qiáng,地理学得也不好,但好歹总归听说过漠河、伊chūn、图们、丹东、凭祥、阿坝、景洪,喝过通化葡萄酒或普洱茶,唱过“康定情歌”吧!至于“羌笛何须怨杨柳,chūn风不度玉门关”或“秦皇岛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就更是人人皆知
边关往往也是重镇,比如昆明、兰州、银川、西宁、南宁,比如张家口、锦州、武威、张掖、酒泉。当然,重镇不一定都是边关。重镇有三类。第一种是区域性政治文化中心。这主要指那些省会城市,如哈尔滨、长chūn、沈阳、济南、太原、福州、南昌等。它们独当一面,举足轻重,当然是重镇 至于拱卫京畿的天津和雄踞天险的重庆,自然更不在话下。
政治重镇中的某些城市,还兼另一类或另两类重镇的功能而有之,比如武汉就是。这另两类重镇,一类是军事要塞,比方说大同、遵义、襄樊、徐州,当然还有武汉。由于那里地势险要,地形独特,或依天堑,或踞雄关,或扼咽喉,或处要冲,或“钟山龙幡,石城虎踞一(南京),或一风声鹤唉,草木皆兵”(淮南),历来就是所谓“兵家必争之地”。不知有多少血性男儿在那里横刀立马,挥戈上阵,与守城之军或来犯之敌一决雌雄。所以这类城市往往有一种豪雄之气或qiáng悍之风,甚至可能会像徐州那样,背上“穷山恶水,泼妇刁民”的黑锅。其实徐州人是很热情豪慡的。《太康地记》说他们“其气宽舒,秉性安徐”,并不刁蛮。只不过那地方仗打多了,便难免多了点粗犷,少了些文雅。战争,毕竟是一件“玩命”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雅致不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读到这样的诗章,我们就不免热血沸腾豪气冲天,甚至“恨不遗封向酒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