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柳青原自创的八卦阵中,风洛阳仿佛走投无路的野shòu,左冲右突,前滚后翻,长剑剑光散乱,或左遮右挡,或前冲后刺,隐隐间已经乱了章法,眼看着就要大败亏输。
“柳公子好剑法!”
“柳公子天下第一!”
“风洛阳完蛋了!”
“果然还是越女宫qiáng过天山派!”
四下里的武林人士看得如醉如痴,无不大声为柳青原鼓掌喝彩。就连买风洛阳获胜的人们此刻也希望柳青原夺下天下第一剑之位,成为万众期待的剑神。
“天啊,老风的剑法怎么缩水成这样了?”唐斗抬起一只手掌,捂住半边脸,不忍再看这场一边倒的决斗,“柳青原的超海剑法还没使出来呢,就已经撑不住了,这场比武下来,我唐门输得jīng光也就罢了,他这个天下第一剑今后还怎么见人哦。”
“阿斗,柳公子的超海剑法其实……其实,呃,我是说好像,好像已经使出来了。”祖菁紧张得双手紧紧捂着脸,只敢从指缝中去看这场激烈的比剑,听到唐斗的牢骚,不禁开口道。
“什么?已经使出来了?我没看见啊?这不都是越女宫的七十二劫、彩翼剑法,还有八阵图剑法吗?”唐斗烦躁地反问道。
“你看青石板地啊。”祖菁小声说。
唐斗低头一看,只见此刻的青石板地上斑斑驳驳,到处都是柳青原凌厉的剑罡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错落有致地聚集在一起,宛若一幅名家大醉之后的泼墨,无形之中组成了一幅惊涛骇làng,碧波横空的碧海cháo生图。
整块青石板地此刻只剩下柳青原和风洛阳站立的地方仍然没有被剑痕覆盖。等到柳青原最后的杀招出世,这幅气势磅礴的碧海cháo生图就将要完成,而风洛阳的天下第一之路也将走到尽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超海剑法。”唐斗目瞪口呆地看着风起云涌的青石板图,喃喃地说,“好极了,柳青原现在正使出自己最得意的超海剑法,老风现在使的却是,老天,我根本没见过这么láng狈的剑法!”
“那是……那是我们天山派检验入门弟子基本功的云松剑法。”祖菁支吾了一阵,终于红着脸不情愿地说道。似乎她也为风洛阳竟然会使出这套剑法应敌感到羞愧。
“唐冰!”听到祖菁的话,唐斗一阵郁闷,忍不住高声吼道。
“大少!”听到唐斗的呼唤,唐冰立刻仿佛鬼魂一样,“有何吩咐?”
“告诉兄弟们,打点行装,咱们今儿晚上就要起程回益州。”唐斗没jīng打采地说道。
“阿斗,你要放弃小师叔吗?”祖菁大吃一惊,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激声问道。
“谈不上放弃,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顶不住了。”唐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小祖,你才刚来这里,不知道老风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十年了,每隔八九天一场决斗。天下第一剑之名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都替他辛苦。我看他要不是为了不辜负当年郑前辈传位之情,早就撑不下去了。”
“什么,小师叔的天下第一剑之位是郑前辈传给他的?”祖菁惊讶地问道。
“嘘。”唐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地朝左右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祖菁默默点头。
“嘿,今日一败,也说明当初郑前辈看错了人,老风的确不适合承接这天下第一剑之名。”唐斗茫然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自己说出的这番话,也感到无可奈何。
“不,小师叔的剑法是天底下最qiáng的。你们都错了,他只要想赢,一定会赢!”祖菁愤然道。
第一部 第十二章 真正的天山剑法
“你还来劲儿了?”唐斗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因为你,他那八招剑法也不会被柳青原吃得死死的。他不是不想赢,只是现在真的赢不了了。”
“我多嘴是不对,但是那八招剑法就算有人能破解……但是若由小师叔使出来……”
说到这里,祖菁的脑海里忽然一片清澈,弥漫在心头的困惑和慌乱一瞬间全部化为过眼云烟。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唐斗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摇了摇,接着一个箭步冲到青石板地边缘,从几名维持秩序的唐门弟子身边挤了过去。
“喂,小心剑气!”看到祖菁跑进了比武场,唐斗忍不住担心地叫了一声。
“小师叔——”祖菁旁若无人地大声吼道,“你说过天山剑法是令人开怀的剑法,你现在使的是天山剑法吗?”
风洛阳此刻正在柳青原纵横jiāo错的剑影中挣扎求存,此刻听到祖菁清冽撼人的声音,不禁心中一颤。
自从他和柳青原接战,对手不停利用特选的剑法引诱他施展三分不舍剑中段那八招剑法。短短数十招剑法之后,他已经连续换了六路曾经钻研过的不同剑法,千辛万苦回避柳青原设下的陷阱,以免被一招成擒。几番压抑之下,他的剑法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形得厉害。
在比剑刚开始的时候,柳青原责问他可有爱剑之心,他的心神恍惚,几番回首二十年来的练剑之路,却总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开心。
四岁开始的埋头苦练,父亲的正言厉色,家人的批评指正,陪伴了他十一年时光;十五岁时仿佛没头苍蝇一般在塞外荒原上寻找天山派,历尽艰苦,受尽折磨;十八岁师成下山,误打误撞获得天下第一,却被一群天不服地不服的武林中人整日挑衅较量。决斗一个接着一个,无论他如何艰难获胜,江湖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他的天下第一。
不知不觉间,熬过了十年岁月,感觉自己只是一头拉磨的盲驴,几番转动,又走回了原处。爱剑,自己何曾爱剑?
自我怀疑再加上刻意压抑,令风洛阳运剑之时,神思gān涸,捉襟见肘,平常练得纯熟的剑法都无法痛快施展,只能机械地见招拆招。
整场比剑就仿佛一场对他jīng心设计的煎熬折磨。面前的柳青原因为他一味的躲闪退让养成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出剑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而自己缩手缩脚,力不从心。从比剑开始到现在,匆匆一百招,他竟然没有一招有效的反击,这在他十年的论剑历程中是绝无仅有的。
看到柳青原每每出剑都忘情长啸,显然剑路行到得意之处,情难自控。而自己使出的一百招剑法,却有九成尴尬别扭,不成气候。若是父亲复生,看到他如此运剑,怕是要重新钻回坟去。
然而当他听到祖菁的呼唤之时,都改变了。天山三年练剑的往事,仿佛chūn季雪峰的融水,欢快地流淌到他的心田。
天山、瑶池、雪峰、青松翠柏,那些浸着chūn季青草味道的记忆,仿佛一地晶莹剔透的珍珠,在他的脑海里熠熠生辉。他想起了天山解剑池那碧玉一般的池水,想起了瑶池西小天池那白龙探爪一般的银练瀑布,想起了青川之下广阔无垠的山河大地,想起了雪峰顶上苍茫一片的天山雪,还有躲藏在他的yīn影之下,陪伴他一起练剑的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