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世家,抗秦大将军项庄之侄,项羽,到!”那唱名的儒家弟子,又续喊道。项羽在喊声中,大摇大摆毫不做作的走了进来,在座一些经历过秦楚五十万大军之战的人,纷纷站起身来跟他致意。
“咳咳!”那儒家弟子咳嗽两声,仿佛要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似的,分外大声的又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化人无数,德披八方,儒家掌教端木敬德老爷子,到!”
一位颤巍巍的老人,在十来个儒家弟子的搀扶下,缓步从门口走了进来。但见他表情严肃,彷彿从来都没有笑过似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把稀疏的山羊鬍紧紧服贴在削尖的下巴上,跟所有的儒家弟子一样,端木敬德也穿着白色长袍,只是腰间独独以一条灰色长绳系着一把长到快贴地的木剑。盖聂与赵楠阳见到端木敬德走向主座,随即站起身来迎接,两人皆恭让道:“端木老爷子,快请坐。”他们两人一站起,屋内众人也全都跟着起身,静待端木敬德就座。
端木敬德正欲坐时,静室之中陡然传来“噗嗤!”一声,这一下众人无不愕然。大家寻声望去,只见人人皆站,在长屋西侧却有一名大汉好整以暇的坐着喝茶。那汉子见众人看他,忙不迭说道:“看我gān么?又不是我笑的。是他笑的。”众人随着他指去的方向一看,果然那汉子身畔还有一人也堂而皇之的坐着,脸上还带着坏笑。这一前一后两个人,长相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皆是圆脸粗眉、身长膀宽。丹狱门的掌门人朱岐,随即认出这对双胞胎兄弟便是以胡闹撼五湖、争论夺三江,令天下人为之气结的名家子弟“谈不拢”马大声、“说得透”马先醒兄弟。朱岐一方面深知这两人底细,一方面是好心要为他二人圆场,便立时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大声对第二个汉子喝道:“马大声!你怎敢如此无理?”
“怎么样?只准你们说错,不准我笑的对吗?”那脸带坏笑的大个子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搞不清楚情况,还是不领朱岐的情,自说道:“朱大掌门也太霸道了一些吧。好端端的你gān么骂我兄弟?”另一个双胞胎委委屈屈的说道:“就是嘛。我才是马大声。他是马先醒。是马先醒笑的,又不是马大声笑的。”这两兄弟如此装模作乔,一搭一唱,倒搞得在场半数的人都笑了。
马大声见众人笑声连连,也来了劲,立刻站起来,指着马先醒问道:“兄弟,你拉屎的时候不笑,撒尿的时候不笑,gān么偏偏选在端木老爷子进来的时候笑?”
“因为我拉屎的时候不觉得好笑、撒尿的时候也不觉得好笑,偏偏就是在端木老爷子进来的时候觉得好笑。”马先醒一脸诚恳地说道。
“你说什么?”儒家四弟子谈直却本来就容易动怒,耳听得两兄弟言中rǔ他师尊,脸上青筋bào露,手按剑柄,一个箭步便冲了出来。本来在场的众人几乎都已笑得前俯后仰,此时见谈直却冲出来责问,百来名儒家弟子们皆脸带怒气,知道众怒已犯赶紧纷纷收声。此时与盖聂同坐在主座上,江湖上素有“北盖南赵”之称的赵楠阳,他此次非但是带领了清霄派门下数十名弟子前来赴会,还想方设法的邀集了各方豪杰,自是不愿看到一场好端端的英雄大会,就此被马大声、马先醒兄弟毁去。赵楠阳眼见情势不好,连忙对主座旁边的东瓯天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想想办法。东瓯天鹰杨隼随即会意,便开口对马先醒劝道:“马兄此举甚为不妥,说话需看场合、看地方,岂能任意而为?我看马兄还是……”
但杨隼的话未说完,已被马先醒打断。只听马先醒振振有辞的说道:“杨大哥!你苍松派的钟头很响。尤其你东瓯天鹰轻功之擅独步武林,作为苍松派的掌门人,兄弟我也是佩服得紧。”众人听马先醒连番称赞杨隼,还道马先醒怎么转了性了,但听他接下来立刻理直气壮地说道:“但不管杨兄你轻功再好、名号多么响亮,也得讲理不是?觉得好笑我当然就笑啦。这就好比若是我想放屁,难道还得看场合、看地方硬管制着我的屁吗?”
“对对。屁嘛,是绝对管不住的。同理可证、同理可证。兄弟说得好!害我差一点就要佩服你啦。”马大声啧啧的说道。东瓯天鹰被这两兄弟气得五官错位,哼地一声回去坐下,再不愿管这档子闲事了。
八卦门的掌门师兄“玉碎昆仑”辛屈节冷冷的道:“老夫倒十分好奇,你兄弟二人口口声声说好笑,到底端木老爷子有哪里得罪了两位?”
“疑?辛老儿说得对啊。”马大声闻言便问,“兄弟,这端木老爷子,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咱们两位?”
“简单嘛。兄弟。端木老爷子怎么可能得罪了我们两位?”马先醒说道:“是刚才端木老爷子进门的时候,他自家弟子喊道‘德披八方’的老爷子来了,他喊错了,所以作兄弟的就笑了嘛。”
“他怎么喊错了?”马大声看着那个负责唱名,如今目瞪口呆的儒家弟子说道,“他既然说错了,兄弟你给他更正一下就是了。”
马先醒点点头,环顾四方,见在场人士尽管犹有怒意,却也都忍不住好奇的等着他回答,内心不禁颇为得意,清清喉咙摇头晃脑的答道:“门口那位小弟弟方才说端木老爷子‘德披八方’,但这位小弟恐怕是品德第一、算数不行,所以才把‘德披七方’说成了‘德披八方’。”马先醒说完看看那几欲昏去的唱名弟子,还不忘对他补上一句,“真是可惜啊可惜。”
“德披七方?”马大声皱起眉头,伸出十根手指一根根掰着算道:“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明明是八方没错呀,怎么只剩七方了?”说着摇摇头,“兄弟,我看是你自个儿糊涂了,这回算也算错、说也说错、笑也笑错,放屁更是放到自个儿脸上去啦。”
“胡说八道!我哪里错了!”马先醒左右开弓、啪啪两声打了马大声那颗大头两个耳光,又道:“笨蛋兄弟,咱们二人久居东南,八方里头咱们便占去了一方,是也不是?”
“是没错。”马大声捂着脸答道。
马先醒点头续问道:“我再问你,咱们在东南方住了那么久,你可曾一丝一毫感受过端木老爷子之德?”马大声这回声音难得不大,但屋内群豪全都听得清楚,只听得他回道:“那倒是没有。一丝一毫也不曾感受过。”
“那就对啦!”马先醒咧嘴一笑:“由此可证,这端木老爷子之德没能披到东南方,这么一来,八方去了一方,不就只剩下七方了吗?”
在场众人一听,皆露出又是恍然大悟又是啼笑皆非的表情。马大声一拍额头,顿时恍然大悟,笑逐颜开的推着马先醒,口中不停赞道:“有理啊!有理!八减一确实是七,兄弟说得真是太有理啦!”
从儒家弟子听了半天,还以为这两人说着说着,其实不过是抓了唱名的那个小弟子开开笑话,本欲作罢,没想到马氏兄弟绕了一大圈还是又转回来嘲弄端木敬德。是可忍,孰不可忍?白袍儒生立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