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雁雁在旁已半晌不发话,这时忽然站起身来,朝众人深深一揖,慌得那朱岐连忙挥手说道:“雁儿,你别理我,你也知道朱伯伯我不过就是爱发牢骚,饿几顿饭没啥大不了的。”辛雁雁却依旧站着不动,陆元鼎也诧异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我、我有话说,”辛雁雁望着众人,抿了抿嘴唇,小声言道:“事情是这样的,八年前先父曾将一物托付于我……我不能再隐瞒了。那是先父要前往桂陵城的前一个晚上,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绝不能跟第三人提起。”辛雁雁吸了口气,转头对陆元鼎道:“所以,我才连师兄都没告知。”陆元鼎点点头,神色紧张地问道:“师妹,这么说来,师父留给你的是?”
“正是一块白鱼玉坠。”
“那……”清霄派赵令辉眼睛放出光来,紧接着追问,“那白鱼玉坠现在何处?”
“那是先父留给雁雁的唯一遗物,这白鱼玉坠,如今便在雁雁身上。”
辛雁雁话才说完,一块黑影猛然自半空中旋飞而落,众人便听得一阵嗤笑声,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响。朱岐大喊:“小心!”同时拔出金环大刀,挡在辛雁雁身后;清霄派左碧星的长剑,也与朱岐同时来到辛雁雁身后。其余七人也接二连三抽出各自的兵刃。
“小师妹受伤了吗?”陆元鼎先一个回头,紧接着问道。“我……我没事。”辛雁雁紧张地答道:“但我明明感觉刚刚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掌。”陆元鼎低头一看,回道:“那不是一掌,是有人替你我二人挡下了身后暗器。”说着弯下腰去自地上捡起两只烂草鞋,鞋底分别扎着一根亮环锥。陆元鼎和辛雁雁方才所感觉到的,其实是两只草鞋打上了他们的背心。
“不只你们两人,有人替咱们在场十人全挡下了暗器。”朱岐说道。辛雁雁和陆元鼎闻言转头,这才瞧见,在众人间的矮桌上多了一件脏棉袄,数十枚烧得火红的各式暗器,星星也似地嵌在上头。这便是方才众人听到的嗤嗤声,而那啪啪两响,便是两只草鞋分别拍在辛雁雁和陆元鼎背上的声音了。
方才于电光火石之间,十人抽剑拔刀皆是因为听见了草鞋、棉袄所发出的声音。换言之,若非有人从旁相助,大伙儿只怕早已中招。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觉今日真是丢尽了四大门派的脸,既不知是谁施放暗器,也不知是谁挡下了暗器。如果说那施放暗器者武功令人可畏,那么那挡下暗器之人的武功则是高得可怖了。
“多谢阁下仗义相助,”陆元鼎第一个认了出来,冲着仍旧倒在门口呼呼大睡的乞丐一抱拳,“陆某方才多有冒犯,尚乞原宥才是。”辛雁雁听陆元鼎如此说,放眼望去,果见那乞丐身上少了件棉袄,两脚上缺了双鞋子。“是他?”朱岐心中一惊,背上冷汗直冒,想到:“那乞丐如何进屋?如何出屋?我竟是什么也没瞧见。”朱岐转头看向左碧星,只见左碧星脸上也是冷汗直流,便知他也跟自己一样,啥都没瞧见。
那乞儿听陆元鼎说得山响,却动也不动一下。倒是厨房里头,那黑脸妇人又咋呼起来,显然又是在骂那huáng脸妇人,“你gān么偷吃?谁准你偷吃的啊?!”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紧接着,huáng脸妇人的声音也从厨房传了出来,“你瞧这烧jī不是煮好了吗?既然客人不爱吃,咱们自己先吃两口嘛。”
“你当我跟你一样白痴吗?还用得着你说?我刚才就已经吃过了!”黑脸妇人大声嚷嚷道:“我是说谁准你吃jī屁股来着?!”
“明明客人就不吃,留下来多làng费。”
“你敢顶嘴?!跟我辩?!”黑脸妇人拎着锅勺,追着huáng脸妇人从厨房一路追打跑了出来,“吃我的屁股。打!我打死你!”
“唉,唉,别打,别打。我怎知屁股是你的?”
苍松派薛玉听那二妇斗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想劝劝二人时,哪知黑脸妇人一锅勺打到一半,突然拐弯向辛雁雁砸将下来;那huáng脸妇人原被黑脸妇人打得一副抱头鼠窜模样,如今仍抱着头,却是一记凶猛的头锤,便往薛玉胸前撞去。左碧星见多识广,瞧见满地的暗器,心知必是鬼谷束百雨来了,本不愿在此处多待,如今见两妇人出手,情知是中了埋伏,便喝道:“走!大伙儿出屋去。”说着伸手在辛雁雁背后一推,辛雁雁只觉一股qiáng劲力道将自己腾起,不知不觉便往茶栈门口冲了过去。
“哪里走?留下白玉!”黑脸妇人一勺落空,又是一勺补上,招招都指向了辛雁雁。陆元鼎一个箭步抢上,长剑拦腰疾刺黑脸妇人下腹。黑脸妇人无奈之际,只得变招挡格。利用这个空档,陆元鼎急急牵起辛雁雁的手往外奔去。眼看著距离茶栈只有几步远,陆元鼎无论如何却走不到,两腿酸软不说,还觉得胸口阵阵烦恶。陆元鼎急忙潜运内力,哪知内息一经催动,胸口顿觉如有大石撞击。“糟糕不好,莫非是中毒了?”陆元鼎转头一看,在场内力较高的朱岐、左碧星、赵令辉等人都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倒是邱奕兰等较年轻的弟子还顶得住。
那huáng脸妇人笑嘻嘻地走将上来,对着丹岳派朱岐道:“真没想到能跟朱老爷子过招,这怎么好意思?真是贵客给脸,贵客给脸,老妈子可得好好回敬一番啦。”huáng脸妇人说着说着,吸了口大气,便听得她浑身骨骼爆裂似地发出阵阵巨响,原本看来瘦小羸弱的身躯跟着渐渐膨胀起来,肩、颈、背、腰、臂、指、腕、臀、腿、踝、足等处,无一不多出数寸长宽,待得那阵骨头响声完毕,已然是个骨骼突出、高头大马的中年妇人站在朱岐面前。
朱岐也是全身酸软,勉qiáng用金环大刀撑在地上,这才挺住不倒。他瞪大了一双牛眼,不可置信地骂道:“混蛋!王八羔子的!”那huáng脸妇人贼笑道:“我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茶虽没喝,却还是著了对方的道儿啦,早知道刚才就多喝几口,是吧?哎呀哎呀,我跟您讲,咱们这里可不是黑店,那茶是真没问题的,酒也挺好,您刚才还真该多喝几口,如今您瞧,多冤哪,这不是白白渴了一个晚上吗?”
朱岐料想如今十人之中,只剩他和左碧星多少尚能对付这黑huáng二妇,余者皆瘫软在地,而他和左碧星既然也中了毒,拼斗起来只怕撑持不了多久,当下收了满肚子的方刚血气,金环大刀护在身前,凝神戒备,心想,“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副景象看在黑huáng二妇眼里,实无异于困shòu之斗,那huáng脸妇人还露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说道:“朱掌门,刚才那锅烧jī明明煮好了,您真该吃的,谁叫您刚才不肯吃那烧jī呢?”黑脸妇人在旁啐道:“得啦!别磨蹭,再拖下去,公子就要等得不耐烦啦!”huáng脸妇人露出害怕的表情看向屋顶,说道:“是是是,公子您再多等一会儿,咱们这里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话才说完,双臂倏出,鹰爪似的十指便朝朱岐脸上抓去,黑脸妇人的那柄锅勺也击向陆元鼎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