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盖聂一眼便发现夏侯央的身影,一个纵身跃上屋顶前去追赶。数十个江湖高手忽从四面围攻上来,绊住了盖聂。
“兰儿——”盖聂经历一番恶斗后好不容易抽身回房,映入眼帘的竟是让他肝胆欲裂的画面:孟兰衣衫不整,倒在一片血泊中。
原来,那夏侯央早有预谋,使计引走盖聂后,乘机潜入孟兰房中,用迷香迷倒她,对其肆意轻薄,离去前狠下毒手,灭了孟家最后的香火。
“爹,您在想些什么?”
“兰儿!”盖聂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往,看着女儿清丽的脸庞,一时迷蒙了双眼。
“爹,怎么了?”盖兰关切地问。
过了好一会儿,盖聂方才回过神来。先是蹙眉不语,继而悠悠道:“兰儿,这事我今天也不想瞒你了。十年前你娘与我同赴蓟城,她最终惨死于斯。”
盖兰大惊:“娘不是病死的吗?”
盖聂含泪把往事细细说与女儿听。
盖兰这才明白爹爹不愿来蓟城的缘故,也更加明白他为何日日夜夜都在寻找仇家夏侯央,时时刻刻都想将之千刀万剐。
盖兰想到母亲所经历的不幸,还有父亲所背负的伤痛,忍不住泪落如雨。
“兰儿日后会更加坚qiáng,爹爹别再难过了。”盖兰很快止住了泪。她知道自己是爹爹唯一的安慰,她不忍再让爹爹为自己的脆弱费神操心。
“我的好兰儿!”盖聂深感安慰。
父女无语相拥,心底涌动着比血更浓的亲情。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门外传来马蹄声,开门一看,见田光和一位贵公子来访。盖聂将二人迎进屋内,田光仔细地检视周围无人之后,小心地关上门窗,慎重地向盖聂介绍:“这位是敝国的太子殿下。”
盖聂隐隐觉得这两人前来,必然有其目的,当下叫盖兰早些休息,并向太子丹见礼。太子丹微笑道:“盖先生不必多礼,丹早就听说过先生的神妙剑术,今日得以一睹先生风采,更觉神宇俊朗。”
说道这里,太子丹忽然敛起笑容,挺直了身子继而说道:“今日来会先生,丹实有一不情之请,”随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盖聂。
盖聂一听,正容道:“盖聂乃草莽之人,恐怕会误了太子的大计,还是请太子另请高人吧!”
太子丹面色越发凝重,忽然向盖聂拜倒:“当今天下,剑术最高超者,便是盖先生。若先生不愿意,那天下也就无人能为丹去进行此事了。为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请先生答应丹的请求。”不等盖聂开口,田光也拜了下去:“此等大事成功与否,全系先生一念之间!”
盖聂锁眉道:“二位请起来再说。”
太子丹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燕国,荆卿已受丹之请,预备前去刺杀秦王嬴政。他国不明白荆卿此去秦国之真正目的,以为我燕国害怕qiáng秦而屈服于他,竟准备在路上截杀,因此需要先生一路护送。”
盖聂答道:“秦国如今这般qiáng盛,杀了嬴政还会再出一个秦王,只是把吞并天下的时间延后而已,所以,刺杀嬴政非追本溯源之策。这样做,只会让荆轲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太子丹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燕国无法对抗秦国,如果秦国攻打燕国,燕国的百姓只有任人宰割!就像丹在秦国为人质时那样,任凭秦王摆布!只要杀了嬴政,秦国必定群龙无首,燕国就有救了!丹恳请先生为了燕国百姓,护送荆卿前往秦国!”太子丹几乎是俯伏在地上恳求盖聂,田光也是如此。盖聂万分为难,无言以对。
太子丹又道:“今日先生若不答应丹的请求,丹只好长跪不起了。”
盖聂心中一震,如此不是在qiángbī自己吗?但又无可奈何。他连忙扶起太子丹:“太子乃万金之躯,这如何使得?盖聂答应太子就是了。只是盖聂大仇未报,恐不能尽心尽力相助。”
于是,盖聂便把夏侯央与他的宿仇说了一遍,田光当即说道:“我在江湖上也耳闻夏侯央诡计多端,如今又有一伙蒙面杀手为辅,更有传言说,夏侯央等人早已被秦王收买。”
太子丹也说:“先生的仇人,丹的仇人,皆是残nüè虎láng之徒。盖先生报仇之事,丹当尽力而为。”
盖聂为之动容,道:“只待大仇一报,盖聂必当助荆轲一臂之力。”
盖聂父女滞留燕国,转眼已过了一个多月。一夕之间,燕国已是白雪皑皑、朔风扑面的寒冬。
这日,荆轲正在外习剑之际,忽听得一个细柔的声音呼唤他:“荆大哥!”回头一看,只见盖兰一身雪白棉袄,立于纷飞的白雪中,手里提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大篮子,不仔细瞧,极易将她娇小的身影遗落在雪中。
荆轲指指篮子,笑道:“你做的饭菜香气四溢,远远地我就闻到了。”
盖兰笑得更甜了:“只要荆大哥不嫌弃,兰儿愿意天天为你做饭……”还没说完,盖兰不由羞红了脸。荆轲却似浑然不觉,依然道:“若能天天吃你做的饭,那可真是有福之人了。”
盖兰低头含笑不语,默默走进屋内。待荆轲用完饭,盖兰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头。荆轲却唤住了她:“我送送你。”说完荆轲提起那只大篮子,走在前面出了门。盖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又露出微笑,一声不响地跟着荆轲走了出去。
二人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路,空中又飘起了小雪,荆轲慢下了脚步,让盖兰和自己并排而行。雪花飘落在盖兰的秀发上,衬着她一头乌发越发黑亮夺目。盖兰好似浑未觉察,径直往前走着,荆轲却已看在眼里,良久,终于忍不住伸手拂去一片新落在盖兰发上的雪花。
盖兰似被惊动,望向荆轲问道:“荆大哥,怎么了?”
荆轲的手还搁在半空中,闻言急忙抽了回去,对盖兰道:“没什么。”
“兰儿在想什么?”盖兰的一双杏眼定定看着荆轲,发愣已有半晌。荆轲伸手在她眼前探了探,问道。
盖兰惊觉自己的失态,迅速将脸别开,更显出她的局促不安。
盖兰明白自己对荆轲的情意从一开始的崇拜,到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后已悄然变化,她已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面对盖兰的兰心蕙质,荆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抚是好,忽地,像是在她身上看见了丽姬的影子。他不忍多看,移开目光,继续前行:“天冷,快回去吧!”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天雪路滑,盖兰一个不留神,几乎滑倒。荆轲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搀扶住她。盖兰感觉扶住自己手肘的臂膀是如此坚qiáng有力,脸上不由一红,口中的“谢谢”也轻如蚊鸣,几乎消失于簌簌的雪落声中。
荆轲忍不住抬头望着天际飘落的皓雪,心中似有无限惆怅。呆立了半晌,盖兰轻声地问道:“荆大哥,你觉得兰儿做的饭菜怎样?”荆轲漫不经心地回道:“兰儿的手艺真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