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明摇头说道:“不碍事,只是一点内伤。”
直到这一刻,荆天明才带着讶异的表情,瞧了一眼青霜剑。
方才贲育那一记猛拳,如果直接打在荆天明身上任何一个地方,恐怕不是断几根骨头便可以了事。荆天明拿青霜剑挡下了这一拳,剑身竟然毫无损伤,别说没有裂痕,甚至没有半点扭曲。
项羽眼看天色就要暗了,四下张望却不见马的踪迹,口里不禁咒骂:“该死的畜生!这一路也没亏待你们,一有危险,你们倒自己先跑了!”
高月倒是很能体会似的说道:“跑了也是对的,咱们三个这次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说到这个,”项羽这才很惊讶地看向荆天明问道:“刚刚那一剑是怎么回事?”高月一听也连连点头,张大眼睛望向荆天明。
方才他们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荆天明那一剑刺得看似平凡无奇,没想到竟势如排山倒海,若要说那一剑只是机缘凑巧,却也未免巧得太过离奇。
荆天明自己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呐呐说道:“大概,大概是这几年的练习,终究没有白费工夫,师父教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这话既像是解释了,其实又什么也没解释,另两人面面相觑,又看向荆天明。
项羽点头说道:“人不可貌相。”
高月笑着接话:“海水不可斗量。”
这两句他们说得半开玩笑,却像是电光火石般的划亮了荆天明的脑袋。盖聂的教导、端木蓉的教导、还有伏念先生透过“坐忘心法”对他的教导,原来都已在不知不觉当中,彼此融合,相互贯通,这才有了今日的他,以及方才那一剑。
第八章 两虎相争
既然飞锤贲育打死了匈奴人,荆天明三人也就失去追踪宝刀的线索,加上又没了坐骑,一时间无计可施,只得转向南方而行,退回云中郡,找了间客店暂且住下,休息养伤,从长计议。
这一日,三人吃过了晚饭,闲聊着来到一片森林外的空地,坐在草皮上,闲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便没了声音,好一段时间,三人都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坐着看月亮。
在那皎洁的月光下,项羽心里不断想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算一算,打从三人离开邯郸以来,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半年多,他想起这一路上看到的人事,虽然飞锤贲育武艺高qiáng,勇猛过人,他们三人也都差点命丧其手,然而项羽却对大建军蒙恬更加觉得钦佩,一想起那些秦国士兵排列开来,全部跪下大喊“见过大将军”的漂亮阵仗,项羽便觉得热血奔腾,满腔羡慕。他不禁开始幻想自己得到那把冷月霜刀,以其威势号召天下英雄,身边带着荆天明,共同闯下一片江山的美好景象。
然而此刻荆天明脑中,翻来覆去所想的却只不过是一个剑招。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回想自己最后对贲育击出的那一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使出的应该是飞剑三式的第二式“一了百了”,为什么贲育却说是八招“百步飞剑”的“太仓一粟”呢?
荆天明不断回想盖聂临走之前所演练的八招“百步飞剑”,他记性极佳,事隔半年有余,一招一式在脑海中竟还历历在目。“太仓一粟”乃是“百步飞剑”第一招,然而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自己使出来的是这个招式。
荆天明叹口气,心想:“当初为了赌一口气,所以才照着师父的意思,不先把‘坐忘心法’学成,便不去练这八招‘百步飞剑’,但事到如今,恐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他从草地上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抽出青霜剑,将盖聂留给他的那条银链子挂上去,接着长剑高举,左脚在地上擦出一个半圆,开始试着将脑海中的八招“百步飞剑”,从头到尾一一演练出来。
荆天明立刻发现,许多动作在脑子里想得清楚,做出来却怎么也不到位,加上又无人能从旁指点,只好自己不断反复揣摩。
高月坐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说道:“臭包子,你伤势才刚好没多久,gān嘛这么认真?”
荆天明停下动作,回道:“我对于自己究竟是怎么击倒贲育的,一直想不透,练习练习,或许便懂了。”
项羽听了忽然从草地上翻身跳起,对荆天明说道:“好!你在这儿练剑,我去绕绕,看能不能找来一两匹马。既然你伤势已经痊愈,我想,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高月讶异问道:“上路?上哪儿去?”
项羽回道:“这几日我打听了一下,约略知道了几名匈奴人驻扎的地方。”
高月皱起眉头说道:“臭包子的伤才刚好没多久,我还劝他别急呢,你反倒火上浇油。”
项羽笑笑说道:“怎么能不急?小乞丐,我们可不像你,冒险当玩耍,成天无忧无虑。”
高月撇撇嘴,说道:“谁说我无忧无虑,我也有我的心事,是你不知道罢了。”
项羽哈哈笑道:“你还能有什么心事?八成是烦恼着,下一顿饭究竟是该吃水饺还是面条吧?”话未说完,高月已经抓起一把泥土朝他扔过来,项羽大笑着闪开,转身走了。
荆天明重新收回心神,握起青霜剑,再度练习了起来。高月对着项羽走远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由于自小行乞为生,高月向来对人极为敏感,又擅于察言观色,就连项羽内心逐渐壮大的野心,他自己尚未清楚明白,高月却已经察觉。与此同时,荆天明却愣头愣脑,光会闷头练剑,沿途也只管拼着命保护他们两人,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多想了。
望着专心练剑的荆天明,高月不禁露出羡慕的神情,一想到这趟旅途连番遭受危险,自己竟完全没办法保护自己,还每每成了别人的累赘,高月实在对自己感到既生气又失望。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随手抓起一把杂草,把玩一番又无聊地扔下,屈膝环抱着抬头看向月亮。
“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高月默默想着。
不知为什么,高月总是隐隐感到一股不安,她既担心项羽,又担心荆天明,却又说不上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像现在这样三人快快乐乐的日子,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然而这一切心事,项羽不曾注意到,荆天明更是从未发现,表面上,高月看来依旧是个活蹦乱跳,仿佛什么事也不在乎的小姑娘。
她静静在月光下坐着,没有再出声打扰荆天明,直到荆天明练习够了,停下动作,这才笑着跳起来拍拍屁股,和荆天明一起回到客栈。
项羽早已在里头等候多时,一看到他们回来,正高兴地要大声招呼,却见荆天明摇摇头,以眼神示意,默默地快步上楼走进房间。项羽和高月二人不明所以地跟进来,荆天明赶紧把门关好,喃喃自语:“奇怪?怎么他也来了?”
“谁呀?”项羽和高月不约而同地问道。
荆天明朝门口瞄了一眼低声说道:“楼下有个中年人,头戴冠巾,手摇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