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台湾这些年_廖信忠【完结】(22)

2019-03-10  作者|标签:廖信忠

  录影带的影片与节目,陪我度过了很多没有第四台及电脑的童年时光。我尤其喜欢租日本综艺节目来看,因为不管制作还是喜感,都比台湾的综艺节目好多了。再说,台湾的节目也都是模仿日本的。那时比较喜欢的有志村加藤的“大爆笑”以及整人节目。

  因为录影带是可重复读写的,但每次新存入又无法把旧的都覆盖gān净,所以一些私自录制的影片偶尔也会出现些让人尴尬的场面。比如说,全家看小叮系列,大雄与恐龙看到一半,好感动的时候,突然宜静发出激情的呻吟声,然后脸一扭曲,画面变成了某种运动的场面,全家当场傻眼,默不作声地继续低头吃饭。等到画面又回到小叮时,妈妈总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说:“喔!你看你快看,小叮又出来了。”

  这种情况常有发生,害我到现在一直怀疑那时候是不是片名少看了两个字,其实片名是《激情小叮》。另外一种情况是,小时候好奇心比较qiáng,片子完了之后,后面还有一大段雾沙沙的画面,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结果一直快转,有一次还真的看到了以前录过没清洗掉的画面。喔喔喔!有好多日本女人没穿衣服呢!赚到了赚到了!从此,我看录影带都会看到它全部放完为止。

  我家有录放影机的时候,也正值我性启蒙之时,很想去租一些huáng片来看,可是老板又不让我进密室,所以只能租些片名比较意yín的片子,而且租的时候一定把这部片夹在其他片中间,可能又顺便附上一片自己都看不懂的艺术片做烟幕弹。所以就会有一些比较无良心的录影带商人,取名字特别有技巧,比如说《世界性娱乐》这部片,它的“性”字放得特别大,封面又放着比较诱人的图片,而且在一般区出租。等回到家一看,什么?内容竟是各国的花车游行啊,马戏杂耍啊之类的,原来内容是“世界性的娱乐”啊!

  有时候出租店也会办促销,通常都是港剧系列,比如一次租十片会更便宜,但是有时间限制。所以常常都一次租一袋子装的港剧,疯狂看港剧赶进度,看到眼睛出油、眼压升高都在所不惜。而录影带店倒掉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候就会大喊赚到赚到了,不过妈妈马上泼冷水:“可是还有五百块预付金嘞!”

  后来,这些个人经营的录影带出租店慢慢被大型连锁的出租店如百事达所取代。再到后来,录影带也慢慢被VCD、DVD所取代了。

  1988

  蒋经国去世

  1988年年初,又有两个禁解除了,分别是报禁与发禁。在这之前,台湾报纸每天发行的篇幅数只有“三大张”,即三张纸叠起来折一半。第一张是政治新闻,不过大都是政令宣导或当局公布的新闻。第二张是民生社会新闻,第三张是娱乐版及副刊。报纸的编排永远四四方方,文章很整齐,字很多,图很少,当时的报纸都是这样。

  而小朋友比较常看的是《国语日报》。这是一个为儿童读者和学习中文者设计的报纸,字旁边都附有注音符号,也有些连载的漫画可以看,每个班级都一定会订的。

  1月1日解除报禁后,报纸的篇幅马上多了起来,新成立的报社也如雨后chūn笋般,各种言论纷纷出现。

  而发禁则是指,过去台湾的中学生有一定的仪容规定,在发型方面,男生一律都是三分头,女生则一律都理着耳下一公分,俗称“西瓜皮”的发型。发禁开放后,这个规定由校方自行考虑。实际上这是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解禁,因为在后来几年里,许多学校仍然是这样要求学生的发型的,不过通常会做到学校与学生都可以接受的程度。也就是说,学生可以留长发,但男生不得盖住耳朵,必须露出后颈;女学生不可以超过衣领,超过衣领者必须扎马尾,当然是不准烫不准其他装扮的,之后十几年才慢慢开放。而真正没有了发禁,真正完全彻底解除发禁,应该是最近几年的事。现在高中生完全可以留任何发型,可卷,可烫,可染,想留多长都没问题。

  发禁解除的隔天,1月13日,蒋经国就去世了。

  1988年的1月13日,这一天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当天是爸爸的生日。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一起在电视机前,收看华视播琼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海鸥飞处彩云飞》,我娘抢着看台视的《还君明珠》。在接近八点半后进广告,广告播到一半,电视上赫然出现蒋经国的遗像。全家一阵愕然,画面也停在那里,时间好像顿时停止了一样。

  电视上遗像定格好一阵子后,画面就突然切到国民党的紧急中常会上(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个党政不分的年代),画面也带到李登辉在随后的宣誓就任上。

  隔天到了学校,发现一早就弥漫着异样的气氛。当时是小学五年级,其实小朋友也不太当回事,但都能察觉到老师的神情有异。当天的朝会,降半旗。

  这时候,学校中庭也出现了灵堂。每天老师都会带我们去鞠躬,然后老师就开始哭了。老师一哭,班上的女生也跟着哭,最后大家哭成一团。

  “都是那些民进党把‘蒋总统’气死的,呜呜呜。”小女生一把鼻涕一把泪,愤愤不平地说着。

  “新的‘蒋总统’怎么不姓蒋了?那以后要叫什么‘总统’?”小朋友也窃窃私语了,“李‘蒋总统’吧?”

  那两个礼拜电视全都是黑白的,内容也都是些缅怀之类的影片,很无聊,并且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所以附近租录影带店的生意都特别好,当然都是掩着门营业的,你要先敲那个铁卷门,老板从门上小孔看到是熟客后,才开小门放进来。后来电视又变回彩色的,不过还是播怀念的影片,好多卡通及影集都看不到了。

  对于这件事,学校老师还是掩不住感激的心情谆谆教诲着我们这群无知的小学生:那是因为宋美龄女士不希望影响太多民众生活,所以要电视台把节目改回来。讲着讲着,老师又忍不住哭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遗体要从荣民总医院移灵到“忠烈祠”这档事了。路线是从荣总经我家前的天母西路转中山北路往士林方向。学校三年级以上的同学都参加了路祭大队,学校给大家发块麻布别在手臂上,在天母西路两旁排开。

  当时这个路线上,我家前面是块空地,还有一片废墟和杂草,像被炸过一样。但当移灵路线一公布,两天之内就变成铺满园艺用草的大草坪,几乎是我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难得一见这么有效率。

  到了路祭当天,大家都别块黑布。但对于天天被关在学校的小朋友来说,其实都是以郊游的心情出校门的,所以一路上嘻嘻哈哈的。

  一到现场,就看到大批民众已经排在路两旁,还有祭品也都出来啦!这时,前导机车已经通过,只听到路的那端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后来越近越大声,才发现是哭声如cháo水般从远方随着车队慢慢涌近,然后这哭声又继续从路的另一端消失。车队走了之后,我们就带队回校了。

  移灵到“忠烈祠”后,当时台北市各处都还有免费的“瞻仰专车”候车处,民众也踊跃地去谒灵,不过大部分人的心态都还是难得有机会看一次蒋经国就跟着去的,当然热血着在现场哭得稀里哗啦的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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