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疯五爷好像不喜欢她,更不许她靠近他。她一走近,他就乱喊乱叫,像见了qiáng盗似的。在康宅的时候,吕布也没得罪过五爷。她现在的样子,就那么可怕?
她问过田琨:“五爷这是什么毛病,怕见女人?”
田琨说:“是玉嫂吓着他了。玉嫂那人不仁义!五爷五娘好时,她多会巴结?见五娘没了,五爷成了这样,她就不耐烦了,成天哭哭啼啼只想回太谷。你心里烦闷,也不能朝五爷发泄呀?他已经成这样了,你还冷了脸指桑骂槐,发了火挑剔埋怨,也真忍心!”
五爷五娘跟前的玉嫂是什么样,吕布真没有多少印象。她就问:“难道我长得像这位玉嫂?”
田琨断然说:“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那我是太难看,还是太冰冷?”
“都不是,都不是。你千万不能跟五爷一般见识!他是给玉嫂吓的,跟你无关。你先让着他些,以后我能叫他喜欢你。”
那次,吕布就顺嘴问了一句:“那叫你看,我也不难看吧?”
奇怪的是,当时田琨竟很慡快地说:“吕嫂你要难看,天下真没好看的女人了!所以我说,五爷不是怕你,是还没认得你呢。”
“我是问你呢,又扯上五爷!”
“我就这么看呀!”
吕布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真话不会这样说,就像喝凉水似的。但当时她也没追问,订正。其实,她也不希望他改口。
经田琨耐心调理,疯五爷倒真不害怕吕布了。渐渐地,五爷也愿意听她的话,愿意由她摆布。
有一次,她就问田琨:“你这样操心,是为了五爷,还是为了我?”
田琨说:“为了你,也为了五爷。”
她追问了一句:“到底为了谁?”
田琨的回答,真没把她气死!他竟说:“吕嫂,我是想叫你救五爷。五爷毕竟年轻呢,有吕嫂你这样的女人疼他,说不定能把他的灵魂唤回来。”
吕布立马拉下脸,厉声说:“好呀,你原来安的是这心!拿我使美人计?你是我什么人,主子,还是男人?竟要拿我去讨好这个疯人?先看看你自己是谁!”
田琨显然没料到会这样,顿时慌了,忙说:“吕嫂,我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我一个女人,不往别处误会,专往这种事上误会?那我成什么女人了?你先看清我是谁,也先记着你是谁!”
田琨更慌了,连忙赔罪,吕布已愤然而去。
吕布发这样大的火,也是因为田琨的话触到了她的疼痛处。那样尽心伺候老东西,落了一个什么下场!不用说富贵了,现在是连家也不能归,乡也不能回。你田琨也是伺候人的,竟也不把她当人!她伺候了老东西,再伺候这个小东西?东家不把她当人,你田琨也不把她当人?还以为你心善,仁义呢,真是看错了人!
田琨呢,他实在也没有恶意。五爷住进这处宅院,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越住,这里越似一个孤岛。好人都憋闷,疯人他能舒坦了?玉嫂在时,她不仁义,成天怄气哭啼,还嫌他烦她。可她一走,这里清寡冰冷得简直叫人害怕。那段日子,五爷倒是不哭闹了,可仿佛更憨傻。
所以,吕布一来,田琨除了高兴,也得赶紧巴结。而实在说,吕布虽比玉嫂大些,可人家多年放在老院,出息得贵妇一般,佳人一般。吕布真比玉嫂好看得多。这样一个女人,如能和和气气守在这处宅院中,说不定真能把疯五爷的灵魂唤回来。五爷五娘的恩爱,田琨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为五爷失疯,就是因为猛然割断了这份恩爱,他的灵魂寻五娘去了。你能把五爷的灵魂唤回来,是做了善事,也是做了他的再生父母。
这有什么不好呀?
可吕布是真生气了,整整两天闭门不出。田琨吓坏了:她不会寻了短见吧?于是,使出他的武功,把她的房门卸了下来。
她还活生生坐在屋里,却是一身盛装打扮。
田琨一见,更慌了,不由惊呼:“吕嫂,你真要寻短见……”
吕布怪笑了一下,说:“可不是呢。晚一步,我就寻五娘去了。”
田琨一听就跪下了,说:“吕嫂,我不会说话,真没那意思!”
吕布又一笑,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田琨忙说:“十件也成!”
吕布说:“那你先站起来吧。”
田琨站起来,说:“要我答应什么事,说吧!”
吕布说:“你先把房门给我安上!”
田琨慌忙把房门安好,又问:“什么事,说吧。”
吕布看着他,半天才说:“我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叫你把门给我安上。”
田琨一听,又有些慌了,说:“吕嫂,你还是不饶我?”
吕布忽然就哭了,说:“我是谁,我敢不饶你!我想伺候你,还高攀不上呢,我敢不饶你……”
田琨一时不明白吕布说什么,不由得念叨:“伺候我?”
“我这辈子就是伺候人的命。从今往后谁也不想伺候了,只想伺候你,还高攀不上!”
田琨这才听明白了,慌忙说:“我有何德,受此厚福?”
吕布就过来捶了他一下,骂道:“你的心思就全在五爷身上!”
从此,两人暗里就似夫妻一样了。虽不合夫妇之道,但一同沦落天涯,遥无归期,如此也算是一种互为扶持吧。两人如此一来,不仅都安心伺候疯五爷,这处孤岛也有了生气。但到了,终于也没能唤回五爷的灵魂。(未完待续)
第十章 走出yīn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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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9/04 09:24
作者:成一
1
津号开局稍见起色后,邱泰基也才给家中写去一信。
票号驻外人员的家信,一般都是寄回老号,老号再捎话给收信的家眷,叫他们来取。邱泰基这封信,自然是温雨田从城里的天成元老号取回来的。他见信是从天津发来,很有些奇怪。
显然,邱泰基从由西安调津时,行色匆匆,竟未写信告家中一声。
姚夫人见信也一惊,忙拆开看时,心里自然又是翻江倒海!以前那样凄苦万分地守着,男人也不过是一步一步长进;前年自己破了戒,失了节,男人倒一年一个样,一年一大变。这岂不是上天在报应她吗?她知道,去津号做老帮,那是男人多年的愿望。以前运气好时,那还一直远不可及;现在倒霉了,反倒一步就跃了上去。如此反常,谁又能料到?
雨田见姚夫人读罢信就坐在那里发呆,没敢多问,悄然走开了。
自从和主家夫人有了那一层关系,雨田可不像前头那个郭云生,还没几天呢,就将得意张扬出来,再往后,更将自己看成了半个主子。他是越往前走,越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是主家夫人留住了他。但夫人是他的恩人,母亲一样的恩人,他不应该走出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