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30)

2019-03-10  作者|标签:成一

  武场四周的众拳民,亦是静无声息。又过片刻,农汉猛地一跃而起,面目大异,一副狰狞相,又是疯狂跳跃,又是呼啸叫喊。他们说,这是天神附体了。我当时急忙摆出三体站桩式,预备迎敌。但对手只是如狂醉一样地乱跳乱舞,全没有一点武艺章法,你看不到守处,也寻不到攻处。这时候,场子周围的众拳民,也齐声呼啸狂叫。一时间,弄得你真有些六神无主了。”

  “六神无主,那你能不吃亏?我们形意拳,最讲心要占先,意要胜人。人家这也是意要胜你,气势占先。”

  “谁见过那种阵势!我看他狂跳了几个回合,也就是那样子,没有什么出奇的着数,才定了神,沉静下来。真是心地清静,神气才通。我明白不能去攻他。攻过去,或许能将他打翻,但四周的拳民,一定会狂怒起来。那就更不好应对。我当取守势,诱他攻来,再相机借他发出的狂力,使出顾功,将他反弹回去,抛出场外。”

  “那同样要激怒众拳民吧?”

  “这我也想好了,在抛出对手后,我也做出倒地状。那就看似一个平手了。如果我使此顾功失手,那他就真有神功。”

  “结果如何?”

  “当然是如我所想,轻易就将那农汉远远抛出场外。我虽做出倒地状,众人还是发怒了。我急忙来了个鹞形翻身,又一个燕形扶摇,跳到那位农汉前,跪了施礼说:‘大师兄,真是神功,我还未挨着你,你倒腾空飞起!’”

  “哈哈哈,你们倒机灵。” “他们那么多人,不机灵,怎成?”

  “跟你jiāo手的那位大师兄,真是没有什么武艺?”

  “简直是一个门外生瓜蛋。令人可畏的,是那些头包huáng巾的乡民,视这生瓜为神。”

  “就是。山东的拳民,大约即靠此攻城掠县。但愿我们此行,不会遭遇那种麻烦。”

  “包师傅,你放心,这一路是咱们的熟道。”

  毕竟是远行的第一天,人qiáng马壮,日落前,就已攀上盘陀岭。按康笏南的意思,住在了西岩寺。

  西岩寺在半山间,刹宇整肃,古木蔽天。尤其寺边还有一丛竹林,更显出世外情韵。暑天,只是它的清凉与幽静,也叫人感到快意。

  康笏南稍作洗漱,就来到山门外,居高临下,观赏夕阳落山。但有此雅兴的,也只他一人。

  孙北溟已甚疲惫,不愿多动。老亭带了武师们,去拜见寺中长老,向佛祖敬香。几位伙计,也忙着去张罗食宿了。

  不过,康笏南觉得,出巡第一日,过得还是很惬意的。

  2

  第二日,行九十里,住权店。

  第三日,行七十里,住沁州。康笏南拉了孙北溟,又赴当地商界宴席,放言西帮之忧。

  第六日,行六十里,到达潞安府。

  潞安府有康家的茶庄和绸缎庄。康笏南和孙北溟,住进了自家的天盛川茶庄。其余随从,住进了客栈。康笏南对茶庄生意,没有细加询问,只是一味给以夸嘉。茶庄生意,重头在口外,省内就较为冷清,而林大掌柜又治庄甚严。所以,康笏南一向放心。

  潞安庄口的老帮,见老东家亲临柜上,异常兴奋,总想尽量多说几句自家的功绩。可一张嘴,就给老东家的夸嘉堵回去了。太容易得到的夸嘉,叫人得了,也不太过瘾。所以,一有机会,这位老帮还是想多说几句。不幸的是,他一张口,康笏南还是照样拿夸嘉堵他。孙北溟看出来了,也不好说康笏南,只是故意多问些生意上的具体事务,给这位老帮制造一些炫耀自己的机会。

  潞安已比太谷炎热许多,但康笏南身体无恙,jīng神又异常的好。相比之下,孙大掌柜倒显得疲累不堪。

  离开潞安,行三日,抵达泽州。泽州比潞安更炎热,花木繁盛硕大,颇类中原景象。康笏南记得,有年中秋过此,居然吃到鲜蟹。一问,才知是从邻近的河南清化镇购来。由泽州下山,就入豫省了,那才要开始真正享受炎热。

  但在泽州,孙大掌柜依然是疲惫难消,炎热难耐的样子。赴泽州商界的宴席,他称病未去。

  康笏南只好带了包武师去,好像是赴鸿门宴。

  见孙北溟这样不堪折腾,康笏南倒很得意。

  “大掌柜,平日说你养尊处优,你会叫屈。这还没有出山西,你倒热草了。等下了河南,到了江汉,看你怎么活!”

  “我是胖人,天下胖人都怕热,不独我一人娇气。”

  “胖,那就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谁养尊处优能有你会养?养而不胖,那才是会养。”

  “你这是什么歪理?你是吃喝我们康家不心疼!咱们来得不是时候,秋天来泽州,能吃到活蟹。山西人多不识蟹,咱们晋中一带,就是财主中,也有终生未食蟹者。”

  “还说我养尊处优呢,我就没有吃过蟹。”

  “你要没有吃过蟹,那我就连鱼也不识了!”

  “你看我这一路,只吃清淡的汤水,哪有你的胃口好?走一处,吃一处,还要寻着当地的名食吃。真是会享受。” “能吃,才能走。食杂,才能行远。出远门,每天至少得吃一顿结实的茶饭。你只吃汤水,能走多远?”

  “我看老亭也是只吃汤水。”

  “老亭他也娇气了,这一路,还没有我这个老汉jīng神。”

  老亭的疲累感,也一直没有过去,食欲不振。所以,说到他,他也没有言声。

  “老亭人家也是老汉了。比起来,还是我孙某小几岁。老东台,我再不jīng神,也得跟你跟到底。过两天,就缓过气来了。”

  “泽州这个地方,明时也很出过些富商大户。看现今的市面,愈来愈不出息了。”

  “泽州之富,靠铁货。洋务一起,这里的冶铁,就不成气候了。早年,还想在这里设庄口,看了几年,终于作罢。”

  “泽州试院,非常宏丽。院中几棵古松,更是苍郁有神。想不想去看看?”

  “要去你去吧。我也不想求功名,还是在客舍静坐了,喘喘气。”

  “看看你们,什么兴致也没有。那日过屯留,很想弯到辛村,再看看卞和墓。看你们一个个蔫枯的样子,也没有敢去。”

  “就是chūn秋时,那个抱璞泣血的楚人?他的墓会在屯留?”

  “怎么不会!早年,我去过一次,是为看墓前那尊古碑。可惜,碑文剥落太甚,已不可辨。卞和这个人,抱了美玉和氏璧,屡不为人识,获刖足之祸,终于不弃,还要泣血求明主,岂知chūn秋及今,天下哪里有几个明主?”

  “和氏之祸,在那些不识璞玉的相玉者。我只怕就是那样的相玉者。邱泰基,我就相走了眼。”

  “邱泰基,他会是不被我们所识的美玉?”

  “他不是美玉,我以前将他错看成了美玉。就是因他,引你老东台有此次江汉之行。”

  “哪里只是因为他!他一个驻外的小掌柜,能关乎西帮之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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