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你倒会贪功!不是人家广升远的药好,倒是你给我治好了病?你去哄鬼吧!”
“哈哈哈!”
4
离开新郑,到达许州后,就改道东行,绕扶沟,去周家口。周家口不是小码头,康家的票庄、茶庄,在周口都有分庄。
虽说越往前走,气候越炎热,但大家显然都适应了这种炎夏的长途之旅。没有谁再生病,也没有遭遇什么意外。康笏南就希望多赶路,但孙北溟不让,说稳些走吧,这么热的天,不用赶趁。
康笏南就向车老板和镖局武师建议,趁夜间有月光,又凉快,改为夜行昼歇,既能多赶路,也避开白天的炎热,如何?他们都说,早该这样了,顶着毒日头赶路,牲灵也吃不住。康笏南笑他们:就知道心疼牲灵,不知道心疼人。
于是,从许州出发后,就夜里赶路,白天住店睡觉。
白天太热,开始都睡不好觉。到了夜里,坐在车里,骑在马上,就大多打起瞌睡来。连车老板也常坐在车辕边,抱了鞭杆丢盹,任牲灵自家往前走。只有康笏南,被月色朦胧的夜景吸引了,jīng神甚好。
那日过了扶沟,转而南下,地势更平坦无垠。只是残月到夜半就没了,朦胧的田野落入黑暗中,什么也现不出,惟有寂静更甚。
寂历帘栊深夜明,
摇回清梦戌墙铃。
狂风送雨已何处?
淡月笼云犹未醒。
康笏南想不起这是谁的几句诗了,只是盼望着能有一场雨。难得有这样的夜行,如有一场雨,雨后云霁,淡月重出,那会是什么味道!这样热的天,也该下一场雨了。自从上路以来,似乎还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中原这样夏旱,不是好兆吧。
没有雨,有一点灯光,几声狗叫也好。很长一段路程,真是想什么,没有什么。康笏南也觉有瞌睡了。他努力振作,不叫自己睡去,怕夜里睡过,白天更没有多少睡意。
就在这时,康笏南似乎在前方看到几点灯光。这依稀的灯光,一下给他提了神。这样人困马乏地走,怎么就快到前站练寺集了?
他喊了喊车倌:“车老板,你看看,是不是快到练寺集了?”
车倌哼哼了一声什么,康笏南根本就没有听清。他又喊了喊,车老板才跳下辕,跑到路边瞅了瞅,说:“不到呢,不到呢。”
康笏南就指指前方,说:“那灯光,是哪儿?”
“是什么村庄吧?” 车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跳上车辕:“老掌柜,连个盹也没有丢?真jīng神,真jīng神。”
康笏南还没有对答几句,倒见车倌又抱了鞭杆,丢起盹来。再看前方灯光,似乎比先前多了
几点,而且还在游动。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定神仔细望去,可不是在游动!
那也是夜行的旅队吗?再一想,觉得不能大意。几位武师,没有一点动静,也在马上打盹吧?
康笏南喊醒车倌,叫他把跟在车后的伙计招呼过来。
伙计下马跑过来。康笏南吩咐把包师傅叫来。
包世静策马过来,问:“老太爷,有什么吩咐?”
“包师傅,你们又在丢盹吧?” “没有,没有。”
“还说没有呢。你看前方,那是什么?”
包世静朝前望了望,这才发现了灯光。
“快到前头的练寺集了?”
“还没睡醒吧?仔细看看,那灯火在动!”
包世静终于发现了灯火在游动,立刻警觉起来,忙说:“老太爷放心,我们就去看个究竟!”
康笏南从容说:“你们也先不用大惊小怪,兴许也是夜行的旅人。”
包世静策马过去,将镖局两位武师招呼来,先命马车都停下,又命四个拳手围了马车站定。
包世静问两位武师:“你们看前方动静,要紧不要紧?”
白师傅说:“多半是夜行的旅人。就是劫道的歹人,也没有什么要紧。没听江湖上说这一段地面有占道的歹人呀!”
“会不会是拳民?”
郭师傅说:“在新郑,我寻江湖上的朋友打听过,他们倒是说,太康一带也有八卦拳时兴。”
“太康离扶沟,没多远呀!”
郭师傅说:“太康在扶沟以东,我们不经过。我跟朋友打听扶沟这一路,他们说,还没传到这头。这头是官道,官府查得紧。”
包世静听了,说:“那我们也不能大意!”
白师傅说:“包师傅你就放心。我和郭师兄早有防备的,斗智斗勇,我们都有办法。”
郭师傅就说:“我先带两名拳手,往前面看看,你们就在此静候。”
说完,就叫了两个拳手,策马向前跑去。
这时,白武师已从行囊中取出四条huáng绸头巾,jiāo给包世静一条,天成元的三位伙计,也一人分给一条。他jiāo待大家,先收藏起来,万一有什么不测时,再听他和郭师傅的安排。
包世静就着很淡的灯光,看了看,发现huáng绸巾上画有“乾”卦符,就明白了要用它做什么。
“白师傅,怎么不早告我?”
“这是以防万一的事,早说了,怕两位老掌柜惊慌。”
“他们都是成了jīng的人,什么阵势没有见过。” 正说着,孙北溟大掌柜过来了:“师傅们,怎么停车不走了,出了什么事?”
包世静忙说:“什么事也没有。这一路,大家都丢盹瞌睡的,怕走错了道,郭师傅他们跑前头打听去了。”
孙大掌柜打了个哈欠,问:“天快亮了吧?”
“早呢。”
“前站到哪儿打茶尖?”
“练寺集吧。”
“还不到?”
“这不,问去了。”
孙大掌柜又打了个哈欠,回他的车上去了。
这同时,老亭已经来到康笏南的车前。
“老太爷,还是连个盹也没有丢?”
“你们都睡了,我得给你们守夜。前头是什么人,问清了吗?”
“听说镖局的郭师傅问去了,多半也是夜行的旅人吧。”
“还用你来给我这样说,这话是我先对他们说的。前方的灯光,也是我先发现的!老亭,这一出来,你也能吃能睡了?”
“白天太热,歇不好,夜里凉快,说不敢睡,还是不由得就迷糊了。”
“还说热!真是都享惯福了。嫌热,那到冬天,咱们走趟口外。”
“老太爷是不是嫌太放任众人了?”
“酷暑长旅,不宜责众过苛。只是,你也不能放任了吧?”
“该操的心,我哪敢疏忽了!”
“六月二十七,无论到哪儿,也得用枸杞煎汤,叫我洗个澡。不能忘了。”
“记着呢。”
在炎夏的六月二十七,用枸杞煎汤水沐浴,据说能至老不病。康笏南坚持此种养生法,已有许多年了。这次出来,特意叫老亭给带了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