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倒有个主意。"鲁智胜朝贾里眨眨眼,"我们去给贾梅买些水果,像生梨什么的。我喉咙痛,我爸就给我榨梨汁,说是清火的!"
贾里犹豫着,论吃,他也许永远及不上鲁智胜。那家伙,养生之道一套一套,有点像退了休的老头。
"梨汁……我想喝。"贾梅说。她对好吃的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两个人出了门,鲁智胜像获大赦似的舒了口气,说:"怎么样,是我把你解放出来了吧?"
"我从不口是心非!"贾里拍拍那气得硬梆梆的肩,也难怪,他不知贾里如今身兼要职,"走,买梨去!"
贾里押俘虏似的把鲁智胜押到水果铺。那铺子里的梨卖二元钱一斤,鲁智胜忿忿地说:"傻瓜才买这么贵的梨呢,我爸买的才八毛一斤,全市最低价,就是前面的铺子!"
贾里最不愿当的就是傻子、弱智那一类,只能按照鲁智胜的指示再往前走一家铺子。穿小巷过大路,总算找到了鲁智胜说的店,一看,那儿卖一元八角,鲁智胜又大叫冤枉,说搞错了,于是又把买卖搅了。后来,又兜了个大圈子,找到家铺子,那儿的梨卖一元七角。
"喔,这儿便宜!"鲁智胜满意地叫道,他忘记了全市最低价。
这好事之徒鲁智胜夸张地说:"他们良心大大的坏,生梨卖二元七角一斤!"
他的原意是控诉前面的摊主赚昧心钱,表彰这个摊主的廉洁。不料,这摊主笑笑,脸色变了,说什么他本来也卖二元七角一斤,现在是优惠价,说着就要往贾里挑的大梨中搭进六个像梨核那样的微型梨,一个个歪头歪脑,一看就知道是长僵了的。
"我不要这些小的。"贾里说,"形象不美。"
"光要大的,二元七角一斤。"那摊主歪着头,像长僵的梨一样。
结局不言而喻,他们又晃晃dàngdàng走了一站路,才买到了梨。
"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贾里指责道。
"现在可以回去了。"鲁智胜心满意足地说,"这个星期天总算没白过,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否则真闷死了。"
看来,关于老鲁八毛一斤的梨是鲁智胜生造出来的。这家伙,创造别的都困难,连造句也结结巴巴,可chuī牛时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也算是个天才,只是像那些僵梨,长歪了罢了。
贾梅的喉咙痛并没给梨汁压倒,只不过她收到了一个姓胡的导演的信,兴奋点转移了罢了。
胡导曾来学校挑选女演员,贾梅被选了去,这就意味着迈出了向奥斯卡金像奖进军的第一步。可惜,那次拍的是个纪录片,忙碌了半天,贾梅只上了一个特写镜头,而且一闪而过。据贾梅说胡导很识人,曾表示以后有合适的角色会来信约她的。于是,这丫头就三天两夭去传达室等片约。
贾里常常向贾梅灌输锲而不舍的要诀,比如让她隔一周往信筒里扔一封信,提醒胡导恪守诺言。贾梅笔头懒,又觉得写信有些多余。渐渐的,发现胡导那儿杳无音讯,这才慌里慌张地寄出了信。
那封胡导的回信,贾里研究了半天,信拢共才二三十个字,但带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的味道,特别是,她称贾梅为可爱的小女孩,这证明前景美好。另外,胡导还在信中夹了一张名片,上面有她住宅的电话。
"你该常打电话去,"贾里说,"让她加深印象。"
贾梅说:"我想不出谈什么,真的,找不出话讲!"
"你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贾里质问道,"口才怎么不留点,在关键时刻亮一亮呢?"
贾梅悲观地说了句:"现在怎么办?"
她这么一句话,就算把难题推过来了,从此,她就轻松起来,有说有笑的,而她的哥哥兼临时户主则只能担起一切重任,去苦思冥想。
当晚,半夜十二点整,贾里拨通了胡导家的电话。
"你是胡导吗?我是贾梅的哥哥,"贾里说,"我不得不给您打电话,因为贾梅收到您的信后,简直就不正常了!"
"她怎么啦?"电话中传来胡导惊异的声音。
贾里看看贾梅。这丫头,不知从哪儿借了本生肖算命的书,看着看着就早早进入梦乡,不知此时是否在梦中遇上个好巫婆没有。她真有福气,有个同胞哥哥在煞费苦心。
"她嘛,"贾里说,"现在还在看《电影艺术》。您的信鼓舞了她,她要么练基本功,要么就是忙形体锻炼什么的,反正是热血沸腾。"
"这样会把身体搞垮的!你让她来接电话!"胡导说。
"她哪里肯呐!见缝插针地练呢!再说,她没让我告诉你,我这是告密……"贾里忍不住想笑,这下,胡导肯定加深印象了,有重要的角色一定不会漏掉妹妹贾梅的!
第二天深夜十二点,贾里又准时拨了电话。这回,胡导一接上电话就亲切地问,"是贾里?贾梅有新情况吗?"
好,就要这个效果,半夜十二点有人拨电话的事,胡导一生也不会经历几次的,贾梅的前途也算有了可靠的保障了,这个胡导,看来也是个jīng细人,她特意在最后问了句:
"贾里,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其实,你不必陪你妹妹的。"
"呵,这个嘛--"贾里灵机一动,把爸爸的特点自然地过渡到自己的头上,"我有失眠症,半夜像神仙。"
"你得去看看医生,"那个胡导很在行地说,"配些利眠宁或是健脑安神片。切忌,不要服安定,那药剂量大,不适合你们。"
贾里连续三个夜里硬挨到半夜同胡导保持电话联系,因而这几个白天昏昏沉沉。鲁知胜说他像上了夜班似的,嗨,极jīng确!贾里觉得任务完成得很圆满,想到跟那守夜的日子拜拜了,不由心里一阵快乐,想高唱几句:向前,向前,向前……
可是,半夜里,贾里让妹妹推醒了,他抬头一看,时钟正指十二点。
"电话,电,电话铃响了。"贾梅说得战战兢兢,也难怪她害怕,因为半夜的电话铃总让人联想到什么神秘的谋杀案之类的,况且,这几天她专看玄兮兮的算命书,看得两眼发直。
贾里去接电话--那里绝不可能伸出一把刀子的。原来,那是胡导打来的电话,她居然转被动为主动了。
"贾里,我也是严重的失眠者,反正都无睡意,我们何不聊聊?"
贾里还能说什么,只能暗暗叫苦--报应来了,逃也逃不掉的。
幸亏第二大,爸爸就从生活点回来了。当然,胡导的电话就由他接去了--他同胡导倒是一对真正的病友!爸爸三言两语就把一切都挑明了,那个报应也就挡回去了,而假如让贾里自己去解释,那是多么困难呀!
父亲能对胡导说"不",因此他有资格当真正的户主。
不几天,妈妈也回来了。她最不愿当凌乱的房间的主人,所以贾里又失去了当临时户主时的自在,比方说,进门前先得把鞋抖gān净。但当妈妈知道贾里的那笔公款几乎都用于给贾梅买生梨一类的慰问品了,马上从包里取出三张十元大票,说:"这是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