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94)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三公子 曹昇

  “赤眉军与朝廷jiāo战,明公安居河北,正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因此,赤眉绝不能灭,至少是现在绝对不能灭。”

  刘秀拊掌叹道:“诸将短视,见事不明。知我心者,其唯君乎!”

  邓禹趁机进言道:“刘林此人,心怀异志,不如早杀之。”

  刘秀道:“言者无罪,且是同姓兄弟,不宜杀。”

  邓禹力争道:“不杀刘林,必有后患。”

  刘秀大笑道:“你这是有罪推定,先便将刘林看成一个罪人。刘林并没有兴兵作乱,等到他真的兴兵作乱,再杀不迟。”

  邓禹心中不以为然,觉得刘秀不杀刘林,纯属妇人之仁。至于刘秀的真实用意,邓禹要很久以后才能领悟到:刘秀这一路行来,各郡县貌似归顺,实则面合心违,刘秀的势力根本不能扎根进去。刘秀不怕河北乱,怕的是不乱。只有乱将起来,才能借由大乱达到大治——威望,只能锻造于血与火;政权,必须成就于刀与枪。

  【No.2 前朝秘辛】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已是隆冬时节,一年看看将过,意思想想也无,不如揍揍孩子、读读禁书,且把光yīn消磨,待明年,再来收拾山河。然而,刘秀却根本闲不住,他只在邯郸将息了数日,便又迫不及待地踏上路途。

  关心刘秀的人不免就会问了:“你已经官居大司马,乃是河北地区的老大。不就是安抚郡县这点事吗?派几个手下人去搞定不就得了,这大冬天的,你犯得着迎霜冒雪,亲自出马吗?”

  刘秀闻言一笑:“我这才刚刚当上领导,你们就要我开始脱离群众?眼下河北的这些郡守县宰,要么是新朝投降过来的旧吏,要么是朝廷任命未久的新官,名义上虽然效忠中央政府,却大都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随便派一个小卒过去安抚,鼓励他们好好gān,人微则言轻,他们根本不信。只有我亲自出马,哪怕只是到郡县去露露脸,再随便讲几句官话套话,这帮郡守县宰的心才会踏实下来。我何尝不想待在邯郸,成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然而一位好的领导,就应该和绅士一样,并不gān他想gān的事,而是gān他该gān的事!”

  刘秀留耿纯镇守邯郸,一行人继续前行,北往幽、燕,且按下不表。再说刘林向刘秀献计受挫之后,满腹郁闷,步出邯郸城外,找老友王郎诉苦。

  王郎温酒,两人对饮。刘林几杯下肚,酒酣耳热,抓胯而言,道:“想我水淹赤眉军之计,妙绝古今,刘秀庸才,竟不敢用。区区刘秀,不过是皇帝刘玄的爪牙而已。我也是刘氏宗室,焉能受此侮rǔ!刘玄可以称帝,我也可以。”

  王郎摇了摇头,笑道:“恕我直言,你这辈子都没当皇帝的命。”刘林听罢,脸色铁青,正要发作,王郎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裂土封侯,出将入相,阁下却是指日可待。”

  王郎乃河北一带有名的算命先生,年纪虽轻,却时常言则有中。刘林转怒为喜,道:“如此说来,刘玄果然是真命天子?”

  王郎冷笑道:“刘玄?就他也配?”

  刘林大惊道:“此话怎讲?”

  王郎道:“刘玄刘圣公,不过景帝七世孙,长沙定王之后,血脉与帝室早已疏远。大汉江山,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继承!今有一人,帝室血统最正,皇位舍他,不作第二人之想。此人你可知道?”

  刘林身为皇室之后,对于皇位继承法则自然不会陌生,于是扳起手指头,认真说道:“竟有这样一人?那我得推算推算。前朝最后一任皇帝为平帝,平帝无子,于是得往上推。平帝之前为哀帝,哀帝也无子,于是再往上推。哀帝之前为成帝,成帝也无子,于是还得再往上推。成帝之前为元帝,元帝虽有三子,但如今也都绝后,于是再往上推。元帝之前为宣帝,宣帝有五子,后裔至今不绝。你所说的这人,莫非便是宣帝之后?”

  王郎抿了一口酒,斜瞥着刘林,道:“谁说成帝无后?成帝之子刘子舆,如今尚在人间!”

  汉成帝的子嗣问题,乃是西汉最著名的疑案之一。汉成帝在位之时,赵飞燕姐妹专宠后宫,凡是汉成帝临幸过的妃嫔宫女,一旦怀孕,赵飞燕姐妹皆qiáng迫其饮药堕胎,堕胎不成,则将生下的孩子暗中杀害。汉成帝死后,朝野传言纷纷,说汉成帝其实还有一个儿子幸存,名为刘子舆,一出生便被掉包,换出宫外,躲过了赵飞燕姐妹的毒手,从此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听到王郎忽然提及这桩陈年疑案,刘林也是一愣,道:“如果世间真有刘子舆,大汉江山自然非他莫属,只须登高一呼,刘玄也当将皇位拱手相让,俯首称臣。十三年前,有人在长安自称刘子舆,王莽将其投入狱中,审问之下,原来却是一长安无赖,姓武名仲。可见,刘子舆终究只是江湖传言,不足为信。”

  王郎仰天长笑,道:“真刘子舆就在你面前,阁下好不眼拙!”

  刘林惊叫道:“王兄不得胡言!”

  王郎指着自己额头,道:“刘兄请看。”

  刘林瞟了一眼,不屑道:“看什么看!你额头上又没刻着‘刘子舆’三个字!”

  王郎将额头冲着刘林,又凑近了些,道:“刘兄再看。”

  刘林和王郎是十多年的老友,王郎额头上有些什么,他不用看也知道,于是冷笑道:“王兄的额头,也不过比常人多长了一撮毛而已。”

  王郎心满意足地收回身子,笑道:“阁下忒没学问。这叫壮发,俗称圭头,取其形似玉圭之意。元帝额上也有壮发,不欲使人看见,于是戴帻遮掩,朝野上下纷起效仿,皆舍冠而帻,戴帻从此风行于世。倘若我并非元帝之孙、成帝之子,额上何来壮发?”

  古人只知遗传,不懂变异。倘若见到两人有相同的奇异体貌,往往便想当然地认为两人必有血缘关系。譬如,舜帝重瞳,项羽也重瞳,司马迁作《史记》,便将两人拉扯到了一起,感叹道:“项羽岂舜之苗裔邪?”

  额有壮发,也和重瞳一样,属于罕见体貌,因此,在当时缺乏DNA鉴定技术的情况下,王郎额头上这多出来的一撮毛,便足以成为他是真刘子舆的确凿证据。

  刘林看着王郎,目光一下子全变了,曾经被他嘲笑过的王郎额头上的那一撮毛,此刻竟也开始闪烁出皇室血统的高贵光辉。刘林于是问王郎道:“君既为刘子舆,何以流落至此?”

  王郎道:“我自换出宫外之后,隐于长安;年十二,至蜀,学卜相,通星历;年十七,到丹阳;年二十,还长安;后见河北有天子气,于是辗转中山,来往燕、赵,等待天时,以恢复成帝社稷。”

  刘林十多年前初遇王郎,可谓是一见钟情,终日厮混,都没顾得上问其身世来历,如今见王郎的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而王郎时年三十六,推算时间也完全合得上,于是对王郎便是刘子舆坚信不疑。

  【No.3 三十而立】

  十二月初一,刘林纠集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人,率车骑数百,护卫着王郎,一大早冲入邯郸城,占领赵王王宫,同时派人缉拿耿纯。耿纯率众抵挡,无奈手下兵卒皆从赵国本地募集而来,一见刘林、李育、张参等人,当即阵前反戈。耿纯猝不及防,仓皇出逃,心想刘秀正在北方,不如先和刘秀会合,然后再作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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