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做些事,该做些让自己快活的事。
金莲翻了一个身,把chuáng上的月光朝chuáng下推一推,看见老大还端坐在chuáng那头,宛若一段经了许多风雨的枯木头。她说睡吧你,老大的眼睛啪地一闪,说你没睡着呀?吓得我也不敢动。
又说药像有效哩,我浑身躁热得像是着了火。
她没有接话儿。
他大着胆儿过来蹲在她身边,说药真的有效呢。
她看了一眼他团在一起单穿条裤衩的黑身子。 他试着把腿伸进她的被窝,拿手去她肩头摸了摸。
她一动不动,两眼望着夜里的房顶。
他胆子壮起来,说无论咋样我们都是两口儿,咋样你都是我媳妇,都该在夜里侍奉我。
我真的觉得夜里身上比先前有气力,有时候憋得小肚子都要炸开来。他把话说得呢喃不清,哼哼叽叽,又快如豆裂,像有火烧在他嘴上。
说着把双手从她的肩上往下滑,身子一团肉样朝着热暖四溢的被窝里边滚,双手在她身上哆嗦着。当他的双手哆嗦到她的胸前时,他便不能遏止了。他感到这一夜她和先前不一样,她的身子在他的身下塞塞搴搴响着动哩,如白绸在风中被急切地chuī着的模样。他感到了她松软又鼓胀的血管在他的身下,从她薄滑白亮的皮层凸出来,像一条条的热蛇在他们之间游动着。
他猜想她想那样了。她需要那样了。他想如别的男人一样,轰轰烈烈一欢,让她觉得他也是一个男人哩,是一个百病全无的男人呢。他在她身上手脚并用,忙忙乱乱,亲她时想一口把她吃进肚子里。然这样疯乱狂热的时候过得只有一根筷子那么长,类同于先前那异样的感觉就又如泄洪一样来到了他的身子上。他觉得老二给他买的中药果然有效了,他的东西似乎要硬了,似乎要硬得如铁如石了。他兴奋地压着嗓子说我行了金莲,我真的行了哩金莲,你看我真的行了呢。他为这一刻的到来激动不已,汗淋淋地要去做那样的事情,可就这一刻,金莲在他身下当地一下把身子紧紧团缩在一起了,仿佛受了惊吓样,在月光下,原来她微带暗红的脸,立马变成了苍白色。
这时候,老大在她身上不动了。
时间一团墨样滩浸在chuáng上凝gān了。
月移的声音又响又亮,如水在沙地漫洇着。
金莲如月的脸色又有了湿润的红。一切都又一次如出一辙样过去了。吃了一个疗程中药的老大,又一次轰然倒塌了,如刚栽的一棵树样被风chuī倒了。他从她身上下来蹲在chuáng中间,目光无望地望着门口的那儿,把脸躲在黑暗里。
金莲看不见他的脸色啥儿样,可她挨着他后腰的大腿,感到了他身上倒塌后立刻到来的冷凉如冰模样。她没有说也许你再吃几副中药就好了那样慰贴病人的话。可她心里又有些像可怜村长一样可怜他,想他毕竟是自己男人哩,结过一次婚,为这样的倒塌那个女人和他离婚了,如今又有女人躺在他身边,苦烈的中药吃了那么多,可倒塌病却依然还缠在他身上,然在可怜中,她又有些逃过了劫难的侥幸感,想幸亏这次的中药还是没有效,她虽是他媳妇,却用不着夜里侍奉他那样的事。大街上的锤乐没有了,脚步声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寂静像细雨般淋在一街两岸的各家宅院里。偶而响起的狗吠,孤寂如扔出的一块无力的土块慢飞在村落的上空。从初chūn开始醒来的夜虫儿,在院落的树下、石缝或窗台边的哪儿,叫得流水越过草地样,叽叽吱吱,带来了许多cháo润和寒凉。
老大依然木呆着蹲在chuáng帮上。
金莲想去洗洗自己的下半身,尽管那儿没有啥儿脏污她还是想去用温水洗一洗。洗了似乎就周身gān净了,也好人睡了。她起身穿着衣服,对老大说睡吧你,你自个儿不行,不怪我夜里不侍奉男人哩。
老大没看她。老大朝自己脸上打了一耳光,颓然地倒进了金莲脚头的另一chuáng被窝里。
走出屋门,明亮的月光哗哗地泼在了金莲的眼睛上,她抬头看看如湖的夜色,去灶房倒完热水,看见了老二还没睡。厢厦房里的老二的灯光还亮着。她在院里站住了,望着那灯光欲走时,却说老二,你睡着不拉灯,不是白白làng费电吗。
从厢厦屋里传出了话,说嫂,我还没睡哩。
金莲把手里倒好的温水放在了院中央,朝老二的窗前走过去,在那窗前淡淡脚,好像想了啥,又好像啥儿也没想,好像要说啥,又好像突然间想不起子要说啥。她过去推了老二的门,那门清亮哗哗被她推开了。推开了她就走进去,撩开界墙上的月色门帘,看见老二果然还没睡,穿着衬衣钻在被窝里,两只胳膊背到脑后让头枕上去,双眼惘然地望着天花板。看见嫂子金莲,他起身坐起来,说嫂,你找我有事儿?
金莲愣一下,似乎有一样东西噎在了喉咙里,可在这一愣之间,有一句得体不过的话出现在了她的嘴唇上,使那喉咙的堵物转眼消失了,喉咙伶俐流畅了。
涨家姑女穿的毛裙和咱店里的一模样,金莲说,老二,我猜十有八九是你送给她的呢。
老二低了头,说我托她办事儿。
金莲说,办事儿有送姑女裙子的?
老二抬起头,我们是同学。
金莲说,你说过嫂大如母,这事你不该瞒着我。
老二说嫂,你放心,杀了我都不会娶村长家的姑女哩,她在村里长得丑,又懒又馋不说,眼睛还斜着。
金莲没有看见那姑女是斜眼,可听老二说了她眼睛还斜着,说杀了他都不会娶她时,金莲觉得心里平和舒畅了,如丢了的一样东西忽然找到了,失而复得了。站到老二的chuáng前,离老二只有二尺远,她看见老二穿着衬衣,扣子却全都解开着。在明亮的灯光下,他露出的胸脯如褪色的红漆门板一模样。她想起了刚才还jīng赤条条的老大,老大脱光时就像一个老了的孩娃儿,肋骨如一排镰把弯翘着,胸脯上陷着一个坑,如一眼窟dòng的大门开在老大的心口上。
她看完老二的胸脯又去看老二的脸,她发现老二的脸在她滚热的目光中有一层血液在漫散,把他的脸染成了殷红色,且那宽亮的额门还闪着紫绛的光。金莲似乎受了他红色脸膛的召唤样,感到双腿有些软,软得就要倒塌摔下去了。
她怕她真的倒下去,像要扶chuáng样往老二面前挪着小步走过去。就在这当儿,老二把他敞露的胸脯拉拉布衫盖上了,说嫂子,我听见我哥叫你了。
金莲听到她的心里咚地一响,浑身有一股寒冷从脚下冲到了头顶去,使她浑身的烫热都没了。她伸过手如姐样去老二的头发上捏下一朵柳絮花,顺手拉了桌边的开关,说睡了吧,明天还替村长扒这扒那,开着灯尽是费电哩。
然后她就从老二屋里出来了,把老二的屋门严严地关上了。
在院里,金莲一脚踢翻了院中央的半盆水。
第三章
金莲就在他的chuáng上。
金莲赤身luǒ体地坐在他的chuáng上,脱下的衣服挂搭在她身后的chuáng头。灯光又明又亮,她坐在那儿,用被子盖了下身,上身端端的直坐在chuáng头,宛若城里街头上那些女人的汉白玉的雕刻。
老大去武汉看他独自拥有的性病了,老二说南方治这种病的广告贴满了大街的电线杆和显眼醒目的墙壁上,专治阳萎不举、梅毒淋病的字样和早先万岁的口号一样儿,噼哩啪啦打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