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好啊!
从青藏高原上刚下来的白领,普遍表示自己不一样了,灵魂被青藏高原那雪山蓝天这么一dàng涤,不一样了,与世无争了,什么都看得开了。虽然他们依然不知道达赖和班禅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们都以藏传佛教俗家弟子自居了,六根清净了。
跟我提BMW、GUCCI?朋友,侬帮帮忙好伐?!我能在乎那些东西吗?我是俗人吗?!俗人才成天提那些东西呢!
“朋友,侬帮帮忙好伐”这句上海话千万别从字面上理解,她绝对不是想让你帮忙,说这句话的人通常都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翻译成普通话大概是“别瞎扯了”的意思。
何华华无疑就是“青藏高原旅游综合症候群”中的一员。根据二狗观察,一般来说,这病发病并不持久,最多过俩月,就会自然痊愈。也就是说,从青藏高原上下来两个月的人,肯定是该追求名牌还追求名牌,该追求升职加薪还追求升职加薪,本性又恢复了,或许,还变本加厉。
但何华华现在显然是在发病期,她上个月刚从青藏高原下来。
“西藏好玩儿吗?”阿咪很虔诚地问,眼神中还带着点景仰。
“……不能说好玩儿,只要你去了那里,你就会觉得……”
何华华还没说完,肖开元就起身出去抽烟了。他按捺不住了,在过去几年中,他见到患该病的同事太多了,他不听也知道何华华想说什么。
第十章 我叫红领巾
上海白领烟民一向很痛苦,想吸烟得走到电梯口。在电梯口吸烟这几分钟,肖开元先后看到了两个人,第一个是行色匆匆的张青。“来啦!”肖开元打了个招呼。
“嗯……”刚出电梯口的张青眼前忽然出现了肖开元,神色有些慌张。
张青的确有黑眼圈,肖开元只瞟了一眼就看到了,而且,张青的黑眼圈好像比昨天还严重。
肖开元还发现,张青的外衣、裙子、鞋穿的都和昨天完全一样,这在上海外企女性中是绝对的大忌,尤其是咨询行业的女性。她们几乎从入职的第一天开始,就被反复培训如何着装,如何化妆。咨询业应该是最注重仪表的行业。这只能说明一点:昨天晚上她没回家,去鬼混了。
有这方面经验的女白领通常会多备一套衣服在男友家。张青看来还没有太多夜不归宿的经验。当然也有可能是张青遇到了“遭遇战”,根本没法做太多准备。
“……我先回办公室了。”张青低着头,不太敢看肖开元。
“别急,今天公司也没啥事儿。”
看着张青匆匆赶往办公室的背影,肖开元又想起了冯然关于“张青放dàng”的评论。从今天张青的表现看,这小子说的不无道理。
正在畅想张青昨天晚上究竟去gān了什么的肖开元,又在电梯的另一个门口看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乎乎的男人。这男人胖得有些可爱,长着一张白白胖胖的娃娃脸。虽然西装领带穿得很正式,但是让人感觉还像个孩子。这人也是MIF公司的。
肖开元觉得这人眼熟,好像是在哪见过。
嗯,是小时候在年画上见过,抱着大鲤鱼的大胖小子?
不对,应该是在电视上见过,《西游记》里的唐僧?
也不对,他虽然白白净净的,但要比唐僧胖一些……
究竟像谁呢?望着他的背影,肖开元还真费心思想了半天。当这“大胖小子”消失在肖开元的视野之外时,他豁然开朗:这人长得像潘东子!《闪闪的红星》里面的潘东子!那个手持一把带着红缨的战刀砍向胡汉三大喊一声:“红军战士潘东子!”的小英雄。
三十多岁的人了,长得像潘东子,有趣。
肖开元刚回办公区,何华华就告诉他说:“Leo(骆三郎)叫你去他办公室。”
在骆三郎的办公室里,肖开元不但见到了骆三郎,还见到了“潘东子”。看着潘东子隔着电脑桌看骆三郎的表情,肖开元觉得似曾相识,他想起了上小学时候某个同学捡到了一串钥匙,然后去跟老师邀功时那得意洋洋的劲头。
“Eric,来,认识一下。”骆三郎说。
“你好……”肖开元伸出了手。
“这是肖开元,你叫他Eric就可以,前段时间我跟你讲过,这是咱们部门新来的项目经理,以前也曾经和我在一个公司,工作十分认真,擅长……”骆三郎又把昨天跟何华华等人介绍肖开元那段话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次。
“这是袁海,你可以叫他Kevin……”骆三郎又开始介绍“潘东子”了。
“不,不,他不叫袁海,也没英文名字,他一定姓潘,他一定叫潘东子!就是杀了胡汉三那个。”肖开元心想。
“袁海是咱们公司资格最老的员工,已经在咱们公司工作八年了……”骆三郎继续介绍。
肖开元心里琢磨:八年?通常外资咨询公司的员工每十八个月到二十四个月会有一次晋升或加薪,八年在同一个公司做到项目总监,应该不算快,但也不算慢,比较正常。
“袁海的经验十分丰富,他主持的大项目没有二百个,起码也有一百个了,以后肖开元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向袁海请教请教。”是个人就听得出来,骆三郎这是礼貌性的“恭维”。
可是,“潘东子”袁海好像对这几句礼貌性的“恭维”,反应挺大,那接近浑圆的脸上分明写着“得意”二字。
“请教不敢当,其实我做过的项目也不是特别多了……”潘东子嘴里说着“不敢当”,但是语气却是“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请教我吧”。
肖开元无奈,只能跟潘东子继续客套,他别无选择。看着潘东子那张略有几分得意的脸,肖开元脑中想起了小学时代同学经常写的经典作文:“我今天扶了一个老奶奶过马路,过了马路后,老奶奶激动地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少先队员。”要么就是:“我今天扶了一个盲人叔叔过斑马线,过了斑马线后,盲人叔叔激动得热泪盈眶,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红领巾。”
对,袁海不但叫潘东子,他还叫红领巾——本来就没什么值得说的,却在那儿说个没完。“红领巾”无非就扶了个未必需要他扶的人过过马路,还要在作文上写写,让同学和老师表扬一下。潘东子也无非是被骆三郎礼貌性地称赞了几句,结果自己还真就当真了,在那“谦虚”个没完。
十岁的孩子这么gān,那叫童真。三十岁的男人还这么gān,那就叫幼稚。
不过似乎任何一个公司都有潘东子这样低情商的人,肖开元虽然心里有点厌烦,但也是见怪不怪了。
“啊,这样,以后你们多多沟通,多多互相学习,咱们继续开会。”骆三郎很礼貌地打断了潘东子的“谦虚”和肖开元的“客套”。骆三郎好像也不太喜欢潘东子,但是人家骆三郎深沉,不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