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黑雾_[日]松本清张【完结】(14)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松本清张

  另外一件怪事是:尽管警视厅的侦查员在七月九日已经对发生事件的那天(五日)夜里值班的人做过一次调查,后来他们想重新进行一些盘询,就叫人把记载着值班详细情况的值班簿拿来,发觉七月一日到五日的部分竟被胡乱撕掉了。为什么只撕去五天的呢?因为其中包括发生事件的七月四日和五日。

  还有一件怪事:在出事地点发现了奇怪的血迹。

  在辗轧现场上首——也就是从田端出发的列车开过来的方向——二百来米的路上发现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血型是AMQ型的,跟下山总裁的血型相同。大凡一百人中间也只有三个半人是这种血型的。如果是在现场下首、沿着列车驶过去的方向留有血迹,那还可以说是沾在列车上的血滴下来的,但是在这个事件中,反而是在现场上首发现了血迹。

  血迹是根据侦查员从外面探听来的话发现的。有人说“事件发生后三四天,曾有吉普车开到出事地点,美国宪兵用刀刮掉了枕木上沾有血迹的部分”,让侦查员探听到了。《朝日新闻》记者矢田为了证实这个消息,曾到现场做了调查,找到了枕木上刮过的痕迹。他还在其他的铁道线上也发现了同一类型的血迹。不仅如此,在现场附近的麻绳小屋的门上还发现同一种AMQ型的血迹。这间小屋里面当时没有人。门上的血迹大概是什么人把沾在手上的血抹上去的。看来抹血的人个子相当高。侦查当局决定请东京大学法医学研究室对这些血迹的血型做jīng密的化验。

  以上是截至目前为止关于“下山事件”的种种文章中经常提到的一些情节。虽然我打算尽量叙述得简单一些,但是为了进行推断,这些情节仍然需要重复一下。

  前面已经指出,所谓《“下山事件”白皮书》并不是警视厅正式发表的文件。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警视厅大体上确实是以这份《白皮书》中所写的自杀的说法为结论的。但是《“下山事件”白皮书》是按照侦查一科的意见写成的,它并没有采纳侦查二科的意见。事件一发生,侦查一科就主张下山是自杀的,侦查二科则主张是被谋杀的,他们的意见一直是对立的。

  八月四日,警视厅在该厅刑事部长官舍召开了侦查总部的联席会议,在这个会议上断定案情为自杀。但这是侦查总部内部做出的判断,没有正式发表,对外只是采取不断定下山究竟是自杀还是被谋杀的态度。《白皮书》是单凭一科的意见归结出来的,二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编成了这么个文件。

  那末一科为什么偏偏说下山是自杀的呢?一句话,采取“现场主义”的一科的刑事警察们跑到现场去侦查后,就断言这个事件中“没有行凶的痕迹”。不用说,一科主要是侦查谋杀案的,他们凭多年的经验,对犯罪现场有着独特的直觉,而所谓“没有行凶的痕迹”大概也就是从这种直觉中得出来的。

  另一方面,专门对付智谋犯的二科却认定:“‘下山事件’是空前的运用智慧的谋杀案,光凭一科对谋杀案所具有的那种一般性的经验是得不出结论来的。”当时,对侦查工作出力最大的是侦查二科二股股长吉武,他代表二科的意见。可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吉武股长被调到上野警察署侦查某一案件去了。据说由于吉武股长被调出侦查圈外,本案的侦查工作就失去眉目,检察官们会引为憾事。

  三

  只要将根据一科的意见撰成的《白皮书》读上一遍,就发现它的写法很有意思。

  《白皮书》首先叙述下山总裁在失踪之前心情极其惶惑不安,行动反常,在自己家里晚上也睡不着觉,喝药水什么的,神经衰弱得厉害。然后援引从下山总裁在三越百货商店消失以后,直到他在五反野附近出现为止,好多个看到过他的人的供述;这些人都一致准确地指出下山总裁所穿的西服和衬衫的颜色,领带的花样和鞋的颜色。现在将其中有代表性的供述列举如下:

  一、在日本桥三越的目击者的证词。

  1.三越女售货员长岛静子(十九岁)的供述:“七月五日上午九点三十五分左右,我看到一个五十来岁、比中等身材略高一些、穿一身灰色西服的男人在一楼化妆品的柜台前边蹓跶。我听了当天晚上的广播,心想那也许就是下山总裁吧。”(七月十九日供述)

  2.三越服务部店员高田喜美子(三十五岁)的供述:“七月五日上午十点一刻左右,我在地下铁道入口的问讯处见到一个经理派头的人,有五十来岁,身高五尺六寸左右,胖胖的,体重足有十七八贯。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白衬衫,戴着眼镜,没戴帽子,手里没有拿东西。有两三个男人跟在他后面同时走下了台阶,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同伴。我听到五日晚间的广播,直觉地感到那也许就是下山总裁。”(七月六日供述)

  二、在地下铁道的目击者。

  1.开饮食店的西村丰三郞(四十三岁)的供述:“七月五日上午,我搭乘十一点二十三分由跑谷开出的地下列车,坐在最前面的那节车厢里。后来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踩了我的脚。他是在日本桥和末广町之间的某个车站上车的。他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也没向我道声歉。我心想:真是个古怪家伙,就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所以记得很清楚。那个人有五尺六七寸高,头发斜分着,穿着白衬衫、一套深灰色西服、咖啡色皮鞋,没有携带东西。我在上野车站下了车,那个人乘着车往浅草那边去了。”

  2.擦鞋匠尾野平八(六十八岁)的供述:“七月五日上午八点钟起,我在浅草地下铁道西口擦皮鞋。记不得时间了。我看到从一号月台走来一个人。”——相貌和装束都同前一供述。(七月十八日供述)

  三、在东武线五反野车站附近的目击者。

  1.五反野车站站员萩原涯秋的供述:“七月五日下午一点四十三分,从浅草开往大师的电车进了站,下来约莫二十个乘客。我守在剪票口,有个乘客问我:‘这附近有没有旅馆?’我就和他一起走出车站,指点他到我所知道的末广旅馆去。”——相貌和装束都同前一供述。(七月十二日供述)

  2.末广旅馆女老板长岛福子(四十六岁)的供述:“七月五日下午两点来钟,来了个戴黑框眼镜、五尺七寸左右、身材魁梧、举止文雅的绅士。他说:‘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带他到二楼上四铺半席的房间去,他就在窗口坐下,说:‘给我点儿水吧。’我端了水去。因为单身的旅客一向是少见的,我就问他:‘就您一个人吗?’他回答说:‘就我一个人。’我又叮他一句:‘真的吗?待会儿还会有人来吧。’他说:‘真是只有一个人哩。’说着就笑了。由于他是位体面的绅士,我就拿了一块洗得gāngān净净的chuáng单,替他铺好了chuáng铺。我请他在店簿上登记,他说:‘算了吧。’五点半左右,我听见他拍手(日本人的习惯,拍手表示叫人。——译者注),出去一看,他穿着西服,站在楼下八铺席的房间里。我说:‘请您给二百圆。’他就从黑皮夹里掏出二百圆和一百圆小费。事后我想到,他的相貌和装束很像下山总裁。”(七月十二日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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