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黑雾_[日]松本清张【完结】(24)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松本清张

  读者大概会记起鹿地亘先生被绑架的情况。但是下山的事情是白天发生的,况且下山又是日本的高级官员,总不能连踢带打地把他推进车去。如果下山发觉了,也许对方会从左右两边用手枪对准他的侧腹——这个假想是不无现实根据的。然而幸乎不幸乎,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为了去跟“他”见面,下山坐上了车子。那个人大概告诉下山目的地很近,三五分钟就可以到。

  在这种时刻,照例以绑架者所乘的车子为中心,前后都有其他车子掩护。车子毫不显眼,旁人根本看不出是在掩护。绑架下山达一次,三越和三井银行总行之问的窄路上大概也有四辆不引人注目的车子在掩护,但是下山却没有注意到。后文还要提到这一点。

  车开动了。这辆车子从三越出发时恐怕用的是日本的白牌照。车子朝某处开去,掩护的车子也尾随着它。半路上一定换乘了车子。这次大概是一辆huáng牌照的车子。当时huáng牌照标志着外国人使用的车子,日本警察是完全无权查问的。

  大体上可以推想得到,下山是在什么地方被迫换乘这辆车子的。大概就是当时美国“反间谍队”总部所在地的邮船公司大厦一带。情报部在这里有专用房间。下山大概半路上方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圈套,但为时已经太迟了。一旦进了美军的大楼,就不可能向外界呼救了。

  那以后,huáng牌照的车子朝哪儿开去了呢?

  加贺山之雄写下了大意是这样的话:

  “有人亲眼看见下山搭乘的车子,说它是从国会大厦朝狸xué那边开去的。这是与下山面熟的人说的,看来至少比一次也没见过他的其他目击者的话要准确一些。”

  当时的副总裁加贺山确实替我们写下了一篇出色的“推理小说”。我的推测和他的也差不多。为什么呢?因为按他们惯用的手段来说,是不会直接朝目的地开去的。一个原因是需要给下山和绑架他的人一段时间在车里谈话,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避免目击者推测出他们到哪儿去。

  绑架下山的车子多半是蜿蜒曲折而行,结果是从南到北,横跨甲州公路、靑梅公路,穿过川越公路。

  那末下山被绑架到哪儿去了呢?沾在他内衣上的粘糊糊的发黑的“油”和美丽的“色粉”就可以说明了吧。

  但是按照行文的顺序,关于下山被杀害的第一现场的推测我预备留到下面再谈。

  在现场上下山是以什么方式被杀害的呢?请读者追忆一下本文开头所提到的下山尸体里血液稀少这一点。警视厅说:“由于当天下着雨,血被冲走了。”但是最初发现时,斋藤站长抱起下山的尸体,看到下面的小石子是gān的。如果流过血,下面的石子上当然应该沾着血。如果血被雨水冲走了,下面的小石子也应该被雨淋湿才成。然而小石子既没被雨淋湿,也没被血染污,似乎可以证明下山被轧时没有下雨,并且下山的尸体里从一开始血液就非常少。

  侦查员们一定把现场的土深深地挖过。但是检查的结果,土里却没有血渗透进去。考虑到血液稀少以及下山尸体的位置,这就使我们猜测到一种杀害的方法。

  下山尸体的姿势是俯卧在铁轨上的,左手弯着,右手伸到轨道外面。下山的右肩胛正好摆在铁轨上。只要想一想这个事实就明白了:尸体尽管轧得七零八碎,但只有右臂是从肩胛处轧断的,上臂以下的部分则仍是完整的。也就是说,由于轧断了肩胛,通过右膈肢窝的动脉部分完全被轧烂了。

  杀人的方法中,除了使用刀子和注she毒剂之外,还有抽血的办法。日本人行凶时,一般是不会想到使用后一种办法的。那是怎样的方法呢?在外国,常有那么一种抽去全身血液致人死命的方法。在下山的情形下,从肩胛被压烂这一点来看,也许是从右膈肢窝的静脉抽出血去,为了消灭痕迹才把注she过的地方放在铁轨上让火车轧的吧?古畑博士也做过这种推断。

  下山其实大概是在赤luǒ状态中死的,这与那种杀害方法也不无关系。也就是说,是不是他身上只剩了件内衣,由bào徒按住被抽去血液的呢?也许是被踢中要害,昏迷不醒时被抽去血液的。(yīnjīng和睾丸有内出血。)

  不管第一现场是在哪里,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下山运到第二现场——也就是被轧的地方去的呢?

  第二现场是在铁轨上,首先令人想到尸体是利用火车运去的,其次大概就是汽车。但是《白皮书》上写着,用火车把尸体载运到现场上去是不可能的。(这里首先要说明这一点。)

  其次是汽车。但是看了现场就能明白,汽车开不到铁轨那儿。汽车所能开过去的路,离辗轧的地方很远,因而如果用汽车运,只能在那里把尸体卸下来,然后用人力把它横放在铁轨上。

  警视厅侦查一科起初假定下山是被谋杀的,因而做了个实验。他们做了一个相当于下山体重(二十贯)的稻草人,由侦查员搬到现场上去。关于这事,《白皮书》上是这样写的:

  “假定是渡过常磐线荒川放水路铁桥,从对岸的千住方面把尸体搬来的。但是侦查的结果,铁桥上的过道只铺着两尺来宽的木板,板子也不完整,有些地方还破损了,因而白天空手走起来都感到困难。上行和下行电车最长相隔二十三分、最短相隔四分钟就经过一次。单独走大约需要十分钟。夜里不能通行。看起来由两三个人搬运尸体走过去似乎也是不可能的。再说,从铁桥沿着轨道旁边走到现场约莫需要三十分钟。如果搬运的话,想来列车、电车的乘务员是不可能看不见的。曾经假定尸体是从常磐线和东武线jiāo叉处的陆桥下面搬运到现场来的二十贯重的沙袋沿着能够通行的道路做了实验,结果断定,可能性虽然是有的,但是极为困难。”

  这么看来,不像是用汽车运的。

  估计从汽车所能开到的地方走到现场需要三十分钟,搬运尸体是不可能的。那末,除了利用火车以外,就绝对没有旁的搬运办法了。也就是说,只能是这样:列车从现场经过时,从车里把尸体扔到现场的铁道上,先把它藏起来,再让下一趟列车轧过去。

  那末,现场的情况符不符合这个推测呢?前面已经提过,现场的枕木上沾有点点滴滴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缘故,事后美国宪兵曾乘吉普车到现场,把沾在枕木上的这些血迹都刮掉了(据推测,美国宪兵是刑事侦查部派来的)。但是鲁米诺尔反应(鲁米诺尔反应(Luminol test)法医学上用的显证血痕的试验方法。——译者注)试验证明铁轨上确实沾过血迹。从辗轧现场向上野那边——即沿着火车开过来的方向——走二百米的地方有个信号灯,再从那里往上野那边走三十米就是个道口,血迹是在道口下行线的枕木上发现的。血迹的鲁米诺尔反应中断了约莫一百米,但是接近现场时,血迹又出现了,一共发现了五十二处。

  枕木以外的地方也有血迹。走下铁道路基,在现场——靠上野右边的洼地上有一间细长的、搓麻绳用的小屋。往麻绳小屋上面浇鲁米诺尔液的结果,小屋的门上也有相当qiáng烈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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