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木务先生为什么患了这么严重的神经衰弱呢?江木先生jīng通英语,年轻时毕业于美国的一个地方大学。他患神经衰弱的原因绝不是不懂外语或者不堪寂寞,这一点是摆得很清楚的。那末,究竟原因何在呢?这一切今天都成为隐谜。他也没有留下遗书。不,也许留下了,但是没有发表。”
有末晋造好象在暗示江木务的死与当时日本某些内幕有关系。
为了预先获得一些知识,中久保京介在会见芝山以前曾找过两三位经济评论家,向他们打听了江木务的情况。
他们一致肯定江木务的才华。当然,也有或多或少都提出些批评,但是没有人否定他是当时卓越的经济评论家。然而一提到江木务的死,有一两位评论家就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他们就那么含蓄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了。
为了弄清江木务这个谜,中久保京介曾向某报社要到了情报。内容是这样的:
“江木务是以第一任经济考察官的身份,由经济官厅派遣出国的。但是他在美国逗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发担心会被日本的新闻界所遗忘。他是好容易才进入战后的新闻界的。他的最终目的是将来辞去官职,担任一家报社的社论委员或是经济评论家。
“在美国长住下去,势必会被瞬息万变的日本新闻界所遗忘。这就是他的苦恼所在。基于这种焦虑,他不断把有关经济情况的报道从美国寄给日本的报刊。
“不知道是不是着急过了度,他不断向人诉说自己因患神经衰弱而失眠。这消息传到他隶属的官厅,有人就怀着恶意jiāo头接耳地说:江木是不是为着要回来而装病呢。还有人带着嫉妒的心情猜测说:江木大概想回到吃香的职位上来。
“江木务在遭到厅内这样的冷遇的情况下,于昭和二十X年回国。他下飞机的时候,脸色苍白,身体瘦削,已经没有出国时的那种丰润。他立即住进K医院。入院后,厅内还纷纷议论说他是装病,有的人则说他是真的病了。
“他出院后一周左右就死了,据说是服用安眠药过了量。
“再说,江木回国后,厅内曾为了他将要求担任什么职务的问题颇为焦虑。上级和同僚关心的是他究竟去调查局或研究所呢,还是去计划局。一言以蔽之,正因为他是江木务,所以才引起‘焦虑’。
“据说江木刚回到日本后,虽然曾由于神经衰弱而jīng神支持不住,却还说过:‘今年的经济白皮书让我来执笔吧。’也可以说是这种自负使江木务减寿的。
“据推测,他之所以在美国患神经衰弱,是由于他所隶属的外务省内部闹派系之争,因而他向该省提jiāo的研究报告也不受上级重视,以及当时的次官派对他十分反感。”
“不对,那是与事实有出入的。”芝山乙男读完了中久保京介给他看的报社提供的情报后微微地笑了。“江木君的性格大体上就是这样。可是我认为他不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而患神经衰弱的。最初我也以为事情就象这里所写的那样。就这一点来说,报社的调查还是彻底的。”
中久保京介问道:
“那末,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仍在那个旅馆会面。
“别着急,听我顺序谈下去吧。”芝山把浓眉下的眼镜摘下来,慢慢地擦拭。“江木君自杀前曾向我透露了一点情况。”
“咦,江木先生还是自杀的呀?”
“我相信是这样的。江木君常服安眠药,我想他当然知道致命量是多少。当时他吃了安眠药以后,趁着家里人外出,又吃了一次安眠药,而且量非常大。有人说过量是由于疏忽大意了,可是按说江木君是不会误用安眠药的。”
“江木先生有非死不可的原因吗?”
“有的。说实在的,当时江木君的两眼快要瞎啦。”
中久保京介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情况。
“那是由于什么原故呢?”
“眼底出血,而且闹得相当严重。”
“以前就有那样的病征吗?”
“没有。因此,这对江木君是个严重的打击。由于他跟部里的关系搞不好,他原打算担任报社的评论委员或经济评论家。而且他也具备这方面的实际能力。可是除了方才告诉您的那些苦恼之外,又失去视力,那就完啦。他可以说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以江木君那样的性格,与其毫无意义地活着,他宁可gān脆死掉。我认为这也是不足怪的。”
“他患眼底出血有什么原因吗?”
“有的。”芝山点点头。“那还是他回到日本以后对我稍微透露的。江木君有一天晚上曾在纽约与旅美日侨同志会的头面人物会餐。餐后,他们一起到纽约第一流的夜总会去玩,又在某旅馆留宿。第二天他就突然眼底出血了。”
“看来其中必有什么原故吧?”
“江木君说他中了别人的毒计啦。”
“毒计?”中久保京介又瞠了目。“谁的毒计呢?”
“眼下可不能明确地答复。让我再考虑一下吧。”他踌躇了一下说,“只能讲这么一点。江木君是调查人员。我认为他曾仔细调查过战后日本经济和美国的金融实业界之间的关系。他很有分析能力,调查谅必也有他独特的深入细致之处。可是,就在调查的过程中,他碰到了一个奇妙的东西。”
“奇妙的东西?”
“只好这么抽象地说了。江木君连对我也没有透露。那是对我也不能告诉的意义重大的机密。”
中久保京介想,这可怪啦。江木碰到了什么东西呢?
“你的意思是说,江木先生由于发现了那个东西而中了别人的毒计吗?”
“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是这样。不过,中久保先生,您也许不相信。这样讲,好象是我编造的。如果详细谈谈,我想您会理解的。”
芝山闭上眼似乎考虑了一会儿。
“中久保先生,”他象下了决心似的说,“我现在是市上一介汽车零件销售商。关于江木君,我曾经听到过许多,也略微晓得一些他调查的内容。不过不能够全都对您讲。尽管我是市上的一个商人,也不能谈。不过,看到您的一片热诚——毋宁说是求知欲吧——我想尽可能满足您。”
“您的意思是说……”
“有的事情不便当面说。我把它写成文章在几天以内寄给您吧。”
“芝山先生,您虽然这么说,可是那样做不是更加危险吗?”
“当然喽。不过,叫我现在就来谈,思路还没理好,我想从从容容考虑一下,把它整理成文章。您读完请马上烧掉。务请您答应这一点。”
“遵命,一定照办。”
“我相信您。不过,在这里只能谈这么一点:同江木君会餐的旅美日侨同志会的头面人物当中,有一个人显然与某派系有联系。要是江木君把他所发现的某种东西透露出去,从那个人所处的立场来说就要为难啦。如果只是个公司职员的话,倒还不要紧;正因为是江木君,可就不好办啦。江木君作为经济部门官员,头脑非常灵敏;作为调查人员,具有高明的手腕,又有一种正义感。如果将来他在经济评论中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对方可就不得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