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野木面前的这个男人,名字叫柴木一郎。他的全部情况都记载在桌上的文件里。其中的经历调查书最为详细。
该犯原籍是岐阜县R郡R村。无业游民。到东京的第二个星期,犯下了需要来此受审的罪行。罪名是抢劫致伤罪,具体情况在所辖警察署送来的陈述书、搜查报告书等文件里已经详细记录在案。
这些文件,小野木事前都反复读过多次,对案情十分熟悉。
嫌疑犯身穿皱皱巴巴的衬衫,沾满污垢的衣领又黑又脏。
“你的经历?”
小野木开始审问了。既然看过文件,这些本是不消提问的,但作为检察官的审问,仍是必不可少的。
柴木一郎低声做了回答。他原先在滋贺县的一家工厂当工人,因被裁减而失业。于是和当时房东家的一个名叫下田美代的女人一块儿来到东京,投奔她住在guī户的娘家,叨扰了大约有两个星期左右。
柴木一郎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讲得很gān脆:
“来东京以后,就到处设法找工作。但因没有合适的活计可gān,只好整天闲逛。因此,钱就紧张了,终于走上了gān坏事的道路。”
“你说来东京以后没有工作,”小野木说,“可是,若肯从事体力劳动的话,难道会没有工作吗?”
“出去打了两、三天零工,起早贪黑就不用说了,而且经常找不到活,这才想gān点更安定的事务性工作,因此就没有找到正式工作。”
这时,小野木拿出一把菜刀给他看,刃上带着一个货签模样的纸片,纸片上写着“证第二号”。
“你是打算gān坏事才买这把菜刀的吧?”嫌疑犯柴木一郎向那把菜刀瞟了一眼。阳光没有照到他的上半张脸,眼睛在yīn影当中闪动了一下。
“不是。那是今年四月份在浅草的夜市上给下田美**的,因为她说菜刀已经钝得不能用了。”
“下面,将就你的嫌疑事实进行讯问。”小野木把目光落在文件上说,“今年四月十七日,午后十时许,在江东区高桥X的XX号住宅区附近的路上,你威胁岸井辉夫,抢走了他的金钱和物品,对吗?”
“对。”柴木垂着头答道。
“把当时的情况讲一讲!”
“尽管在美代的娘家食宿,但仅有的一点儿退职金还是花个jīng光,腰里的钱只剩下七、八十日元了。于是便动了抢人家钱的念头,为了吓唬人,就把刚才您出示的菜刀藏到上衣里边,晚上八点半左右离开了家。当时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所以就暂且在高桥附近转悠开了。”
柴木用舌头舔了舔发gān的嘴唇,接下去又说:
“就在这时,后来才知道名字的那位岸井辉夫先生,一个人走了过来,身上穿的衣服也满不错,我就跟在后边,想吓唬这位先生把钱拿出来。因为是头一次gān这种事,心里犹豫了好几回。到小学校后边比较暗的地方,我就用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拿出菜刀对着他。”
“后来怎么样?”小野木看着文件,催他往下说。
“我把菜刀在他面前一晃,说:把钱拿出来!他取出六、七张一百元的票子给了我。我还想夺他的钱,就说:把钱包也拿出来!他一声没吭就jiāo出了钱夹子。我一拿到手就赶忙逃跑,在住吉町坐上电车,回到家里。回来一看,里面装着一张一千元的票子。”
“你拿到手的钱夹,是这个吗?”
小野木拿起挂着“证第五号”卡片的钱夹给他看。
“是的。”柴木一郎还是瞟了一眼,便点头承认了。
“其次,同月十九日,在品川区北品川X的XX号住宅区附近的路上,你曾企图抢劫流动商贩中田吉平的金钱财物,对吗?”
小野木翻着文件,粗粗看了一遍,抬起头来。
“对。”
柴木点点头。他点头的样子,不知什么地方有点象小孩子似的。小野木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嫌疑犯,有着非常质朴的性格。
“那么,你把当时的情形讲一下!”
“就象我刚才讲的,靠吓唬岸井先生抢来了一千七百日元。但因为美代生孩子还要用钱,就想再去抢点钱来。这次是乘国营电车,到品川火车站去了。正在车站到处转悠的时候,看到一个背着行李的男人,好象要找旅馆。我就对他说‘大叔,我帮你找个好旅馆吧!’‘多谢你帮忙!’他说着就跟我来了。所以,把他带进一条黑胡同里,我就说:‘把钱拿出来!’那个男人说:‘别胡说啦,你要拉到顾客,到旅馆以后给你钱。’因此我就拿出藏在外套里的菜刀,用右手举起来说:‘不拿钱,你小心这个!’于是,那男子‘啊!’地大叫一声就想跑开,好象把脚歪进了下水沟。我知道他一嚷,有人赶来就坏事了,所以就什么也不顾地往前跑了一段,然后逃掉了。”
“当时用的菜刀,是这把吗?”
小野木又给他看了看“证第二号”菜刀。
“是。”嫌疑犯点头答道。
“对方,即中田吉平,受的伤是这样的,你看对不对?”
小野木把医生的诊断书念给他听了一遍。
“我举起菜刀,只是想威胁他一下。我想可能是那时受的伤。”嫌疑犯小声回答说。
“这个手帕,是怎么回事?”
小野木拿出一块标有“证第三号”、略微发脏的手帕。
“那个手帕是我的。挥动菜刀的时候,我觉得脸的右鬓角有点疼,用手一摸,沾着血。所以我才用那个手帕擦了擦。伤得很轻。”
“你是什么血型,知道吗?”
“O型。”
“用这把菜刀,另外还威胁过别人抢钱了吗?”
“没有。”
小野木知道,先辈检察官石井这时正在离得不远的地方盯着自己这边。
他看了看文件。
“你和下田美代是什么关系?”
小野木把方才就应该讯问的问题,放到了最后。至于不得不放到最后的理由,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是。下田美代……”
刚说到这个名字,二十九岁的嫌疑犯就把脸稍稍仰起,似乎连声音都激动起来了。
“美代是下田武夫的妻子,今年三十七岁。他们夫妇有三个孩子,大的都十二岁了。据美代讲,丈夫对她不好,老是嚷着要离婚。这么一来,她丈夫武夫调到九州方面的公司去工作以后,再不想把老婆孩子接去。据说在那边有了情人,已经在一起同居。因为这些情况,美代也与丈夫闹僵了,也想跟他离婚。所以,从去年夏天开始,也说不上是谁主动,我们俩就发生了关系。”
柴木一郎的表情异常坦然。小野木的表情倒有点不自然了。
“这样一来,”小野木吸了一口气说,“你就是和一个有夫之妇发生了那种关系。对此,你不觉得是罪过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柴木一郎当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