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上的塔_[日]松本清张【完结】(27)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松本清张

  “和服太麻烦了,我不愿意穿。还是西服吧。”轮香子一面说一面躲进了自己的房间。边见博是位好青年。轮香子也并非一味地嫌恶他。他为人开朗,讲求实gān;正象爸爸所称赞的那样,头脑也很聪明。

  要说不拘小节吧,其实并不对;他头脑很清楚,礼节周到,举止适度。而且还弹得一手好肖邦曲。作为新闻记者,看来也颇为能gān。不象所谓社会报道部的记者那么粗笨,而总是彬彬有礼,洒脱gān练,不愧是政治报道部的记者。

  但是,在轮香子的眼里,边见决没有超出这个限度。作为值得尊敬的朋友,那是可以永远相处下去的。

  一看到边见,轮香子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野木乔夫。虽然不是有意将他俩进行比较,但小野木身上确实缺少边见那种明朗慡快。耸起的肩头,总象有冷风chuī着一样。即使置身于光线明亮的场所,小野木的眼神也总象盯着某个昏暗的一点。

  轮香子眼前常常浮现出小野木的面部侧影。那是在上诹访车站,小野木身穿毛衣,肩挎书包,正从月台上走过的形象。

  人们的内心世界,好象总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由其面部侧影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轮香子从火车车窗突然眺望到的小野木就正是这个样子。从旁看去,他那略微低下的面孔,显得孤独而又寂寞。

  轮香子曾经在心里琢磨过内中的情由。小野木的寂寞究竟来自何处呢?对他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环境,还从来没有问过。

  轮香子脑海里突然又重新闪现出那位在深大寺静静地走在小野木身边的女性。她想,小野木的寂寥,可能就是这位女性投下的yīn影。

  “谷川”饭店的四周,围着一圈别致的板障。

  乘汽车前去一看,这一带差不多的饭店都建着木板围墙。从那些挂在正门外面的招牌上,轮香子还看到了从报刊上见过的一家著名饭店的名字。

  老板娘到大门口来迎接。她有五十岁的样子,身体胖得滚圆。大门口是石铺地面,早已洒过水。

  “您好!欢迎,欢迎!”-

  老板娘满面笑容地朝轮香子爸爸问侯道。

  一大群nv用人也跟在老板娘后头曲膝打躬。这些人的本意,看来并不在爸爸身上,而是不露痕迹地端详着妈妈和轮香子。房间安排在能够观赏庭园的地方。室内设计jīng巧,煞是潇洒。huáng昏的庭院,石灯放出幽暗的光。洁白的点景石上,有人工栽种的树丛,树叶窸窣作响。

  老板娘向妈妈道谢,感谢局长平时的多方关照。然后又看着轮香子说:“这位就是令小姐吗?刚才在电话里已经拜听了声音。”

  说着,又把身子稍向后退下一步,做出远远打量的姿势,口里说:“长得真漂亮呀!”

  这位老板娘的姿势,简直就象在跳舞一样。

  “今晚是家庭招待宴会,所以,”爸爸笑着说,“老板娘,不要多少酒,只管上美味佳肴来!”

  “是,好的!知道啦!”老板娘双手攥拳支在席子上,低下头答应着。

  “局长先生,您说是家庭招待宴会,这太好啦!真令人羨慕哩!”

  “算了,算了!、别尽说好听的啦!”

  爸爸苦笑着连忙指了指正对面的边见博,冲老板娘说:

  “这位是常去我家的报社记者,今晚请他一块儿来了。都亲如一家人,要怕新闻记者难伺候,要好好招待!”

  “啊,是这么回事呀!岂敢,岂敢!请多多关照。”

  老板娘又朝边见恭恭敬敬地把头低下,并用手捂着嘴笑了。

  “我还兀自以为是令小姐的订婚对象哩。”

  边见满面通红尴尬地笑着。妈妈脸上的微笑很微妙。轮香子心里则在嘀咕,到底还是不该叫边见一道来!

  端上来的菜肴和餐具都很讲究。因为老板娘已经出去,所以妈妈便向nv用人问起这些菜的烹调方法,兴致非常高。

  爸爸和边见喝了一会儿酒。边见很起劲地吃着摆上来的菜。

  “边见先生,您回到住处大概也很无聊吧。今天晚上您不必客气,请慢慢用吧。”妈她隔桌子向斜对面的边见说。

  “没有客气。我要吃个酒足饭饱呢。”边见很高兴地应道。

  “呀!”妈妈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中途放下了筷子。

  “有件事忘记告诉阿安啦!”妈妈瞧着轮香子,让她打电话把那件事告诉家中的nv用人。

  房间里没有电话,电话间在走廊的尽头。饭店的一个nv用人站起来给轮香子带路。

  轮香子跟在nv用人后面走在擦得很亮的走廊上。刚到走廓就发现,一个女人正走在前头,印象里是刚从其他房间出来的,当然只能见到她的背影。那女子身材很苗条,轮香子以为是这一带的艺jì。因为轮香子早就听说过,、这一带的艺jì都很漂亮。”

  但是,在走廊拐弯的时候,那位女子洁白的面部侧影映入了轮香子的眼帘,而且只是一瞬间;身影随即消失了。

  轮香子险些“啊”地叫出声来。这个女子的面部侧影,跟那位与小野木一块儿走在深大寺的女性十分相似。虽然是转瞬之间留在眼里的印象,但完全可以做出这一判断。

  刚才那位女子离开的房间,就在走廊的横头。不用说,拉门是关着的。然而,在那间屋子外面,走廊上整齐地摆着一男一女的拖鞋。

  轮香子仿佛产生一种幻觉,似乎小野木正坐在那扇拉门的里面。因此,连她本人都觉出自己的脸色变得苍白了。

  风

  一

  结城赖子返回房间的时候,她的丈夫把手臂依在黑檀木桌面上,正和老板娘低声说着话。

  结城庸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为了和身体圆胖的老板娘说话,细长的身子正向前倾着。他宽额头,高鼻梁;略长的脸,很富有雕塑感,总是稍蹙眉头,一副端庄威严的面孔,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中年美男子。丈夫的朋友就曾在赖子面前说过,这是一张为风流女性所倾心的面孔。

  赖子拉开纸门的时供,看到丈夫正和老板娘悄声低语,但她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这倒是一项好消息。”老板娘急忙把脸离开结城庸雄,挺直腰身。嗓门也放大了。“那块地皮可值钱呢!听说前些时候,有个女演员不是以出格的价钱买下那附近一位亲王的地皮,盖上房子了吗?我这个店还差得远呢!”

  “是这样吗?”结城庸雄低头注视着杯子里的威士忌说,“我还以为老板娘这里手头是相当雄厚的。”

  “哪里。”老板娘用力挥着手说,“浑身都是债呀!家里的资金根本周转不开。……实在抱歉。”

  话音落后,又朝静静下箸菜盘的赖子凑趣似地讪笑起来。

  赖子心里明白,这个话题与自己返回房间之前密谈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她沉静地朝老板娘笑了笑。

  餐桌上,杯子里盛着冰过的酒。几个盘碟和瓷碗在明亮的电灯光下闪着绚烂的色彩。

  由于丈夫难得的邀请,赖子才来到这家“谷川”的。平日里,丈夫总是不打招呼就离家外出,一周或十天回来一次,然后马上又出去了,对于这么一位丈夫,赖子象观望与自己不相gān的人一样,成天价独自送走每一个huáng昏,迎来每一个日出。丈夫并不是到远处出差,而是在市内另有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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