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倒是个好机会呢。”和子眼里闪出光辉。
“您说什么机会?”
“里见师傅,求求你,明天带我一块儿去吧!”
里见把眼睛都睁圆了,迄今为止,大概因为有了职业,和子从来没有这样热心地谈起过店里的营业。总的印象是,她对家里的买卖毫不关心,只习惯一个人随意到处去玩。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对那个情妇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兴趣,因此想瞧瞧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怎么样,求求你,设法找个理由,带我一起去吧!明天又正巧是星期六……”
里见尽管做出为难的表情,心里却似乎认为带和子一道去推销商品也未必不妥,因此也就没有很qiáng烈地加以拒绝。
“究竟应该以什么名义带您去才好呢?对方一定会认为跟来了一位不可捉摸的小姐哩!”
“是啊。”和子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要紧。你gān脆就说我是店主的女儿吧!你甚至可以这样对她说:因为早晚要继承家业,所以这会儿正在见习做买卖。”
“只好如此啦!”
里见的脸上,表面上好象是不得已才答应的,其实却并非全然如此。
第二天中午,里见驾驶着一辆小型汽车,朝杉并区的纵深地段驶去。和子也同时坐在这辆车上。
车子开出商店街,在住宅区街道上行驶了一会儿。接着,路面便伸向一个由杉树、丝柏树之类组成的树墙所围起来的院落。
尚保留着武藏野遗风的杂树林,依然随处可见。这一带正沐浴在秋季明朗的阳光之下,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
里见把车子停在一家大住宅附近,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内部。里见肩挑装有绸缎的笼子,沿着那条路走了进去。
前面仍然是杉树墙,尽头处有一座纯粹日本风格的宅邸。
从院子的大门到房屋正门之间,是一个小巧的庭院。大门的门牌上只写着“西冈”二字。
里见按动正门门铃的时候,和子从容不迫地观察了这座住宅的外表。它可能建成三、四年的光景,大约有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随处都能看出反映这家女主人爱好的风流用心。正朝四下里观察的时候,nv用人从外面回来了。
今天的里见,打扮得恰似一位绸缎庄的大掌柜,一身格纹和服,系着一条丝织角带。和子则是学习做买卖的装束,穿着连衣裙。
他俩被引进的房间有八张席铺大小,朝向院子,壁龛上挂着两把三弦,正好说明女主人过去的经历。摆上茶来,又稍微等候了一会儿后,昨晚和子窥视到的那位女顾客,才以重新化好妆的面孔出现在房间里。
里见低下头,手支铺席俯下身子,说,
“谢谢您昨天特地莅临小店。货是今天早晨到的,赶忙给您拿来了。有的花色相当好,想请您立即过目。”
“嗯。”女主人把她那美丽的眼睛转向正恭候在里见身后的和子。和子垂首致礼,然后又缩下身子。里见发觉,便连忙说:
“啊,这是我们主人的姑娘。”
“哎呀,是吗?”女人稍感意外地睁大眼睛。“这可……”
说着,略微笑了一下。满腹狐疑的样子,心里可能在想,为什么店主人的女儿一块跟来了呢?里见察觉出她的表情,解释说:
“不,没什么别的缘故。这位小姐很快就要继承家业,为了做好准备,想见习一下这方面的业务,因此就跟我一块儿来了。”
“啊,是这样。那么说,你是要招养老女婿的啦?”
“是。”和子轻声答道。这当然是撒谎,其实她还有个弟弟。不过,还是撒谎来得方便,她在心里这样自我辩解着。
这会儿工夫里,里见已从笼子里把绸缎一样一样地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摆到女人面前。
里见用手指按着调缎,很健谈地开始做生意了:“您看这些货怎么样?我看太太您用上都非常合适。”
和子在一旁盯盯地瞧着,这位女顾客的神态并没有特别受里见那番话的左右,而是用白己的眼光来端详和辨别着那些绸缎的花色品种。
里见铺展开的花色,完全是投其所好,价格都很昂贵。在一般情况下,顾客通常总是先瞥一眼花色,随即用指尖翻过写有定价的标签瞧瞧;而这位女主人却对定价之类毫不介意,薄施睑黛的眼睛只顾朝下打量着绸缎的花色图案。
从里见几乎摆满整个房间的货物中,女主人用手指点着选出了几种,其余的都让里见暂时收到身后,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聚jīng会神地端详着。和子也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的选择相当眼高,在购买这类物品方面,早已奢侈惯了。
这时,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了电话铃声。拉门开处,nv用人探进头来:
“太太,给老爷的电话。”
正在端详绸缎的女人,眼皮动也不动地应了一声:
“嗯。”
身子却没有马上站起来。有一件中意的货色,她盯着瞧了好长一段时间。正以为她把电话的事忘了,她却麻利地站起来,说了句“对不起,我就来”,便走出了房间。
和子听到是打给她丈夫的电话,眼里立即浮现出前几天站在庙铺橱窗前的那位男子的面容。相同的面孔,不久前她还曾见过一次。那是轮香子带她站在涩谷幽静街道的一角,当时他正要上汽车。
里见用眼睛朝和子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被她制止了。因为这时从意料不到的近处,传来了女主人的声音:
“啊,是那样的吗?”
声音非常客气。在弄清了她从前所gān营生的现在,这声音仍使人感到有一种特殊的职业性的抑扬顿挫。
“是的,是刚刚出去,现在不在家。……好,知道了。”
女人应答对方的声音很清脆,而且这声音并不淡漠无情,倒是给人以某种娇滴滴的感觉。
“明天,六点钟开始。嗯……嗯……赤坂的‘津之川’饭店。……好,知道了。我这样转达。……好的,实在麻烦您啦!谢谢,再见!”
于是电话挂断了,然后又响起女主人踩着铺席返回来的脚步声。
和子把“赤坂的‘津之川’”这几个字刻到脑海里。
“实在对不起!”
女人一坐下,又把目光停在铺开的绸缎上。
“哦,要挑的话,就是这个啦。”
说着,便把刚才选中的那种,扑啦啦地披到肩上让人看起来。里见把身子往后仰去,用从远处打量的目光端详着,嘴里又恭维开了:
“呀,太太眼力真高啊!好极了!嗯,这种花色,除了太太,别人谁也配不上的。”
不过,即使在和子看来,也不能认为这些话只是恭维,确实很合适。女主人对里见的话完全听若马耳东风。
“好吧,就要这个吧!”
完全是自己做出决断一般,说完就把料子扑啦一声放回到席子上。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翻转定价标签,定睛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