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铺子渐渐显得窄小了,甚至提出要把货物放到这间屋子里来。我正全力以赴地进行抵抗呢。”
和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与轮香子面对面坐下以后,佐佐木和子说:
“真新鲜呀,小香子竟会从天而降!你是到哪儿去了,回来路过吧?”
轮香子摇摇头:“不,只是顺便来看看。我是来买东西的,马上就得告辞呢。”
不过,这样回答,是轮香子来这里以后突然改变的主意。实际上,她想见和子是另有用意的。
轮香子本打算吿诉和子,在深大寺见到的那位女性的丈夫的情况已经搞清楚了。其实,她是想把这件事告诉给小野木。然而,她没有勇气一个人去告诉小野木,轮香子模模糊糊地觉得,那位女性身上有着某种不光彩的内幕。
这一切,她都无法单独对小野永讲。
轮香子原想通过与和子的共同行动来获得这种勇气,可是一见到和子,甚至连这个话题都提不起来了。她感到这样做将是自己对小野木的背叛。
走在上诹访车站月台上的小野木,表情是那样地寂寞孤独,轮香子不想再无端地使他在这种心境里陷得更深了。
这样一来,轮香子访问和子的目的,就出人意料地变得含混不清了。
二
轮香子放弃了来这里的目的。与佐佐木和子谈话时,自然而然地就显得心猿意马了。
来此之前,本打算把在深大寺和小野木一道的那位女性的情况告诉和子,可是她的勇气却被小野木的形象给剥夺了。所以,与和子谈论的内容,只不过是些漫无边际、平淡无奇的话题而已。
“小香子,你今天情绪不高呀。”和子看着轮香子的表情说。谈话过程中,轮香子往往讲得文不对题。对和子的话,常常是所答非所问。
“看样子,你是心不在焉哩。”和子紧盯着轮香子说,“有什么心事吗?”
“不,没什么。”轮香子虽然口里否定着,语气却不象平时那么慡快。
“你不是说来买东西的吗,还没去买吧?”和子对轮香子的表情是这样理解的,然后问道:“难道你是在惦记这件事?”
对于轮香子来说,和子的解释正是求之不得。与其这会儿因不便讲出小野木的问题而在一些空dòng无味的话题上數衍搪塞,还不如承认这一点来得便当。
“嗯,还什么也没有买呢。”轮香子附和着说。“那么,赶快去买吧!看你那脸色,好象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
“是吗?”轮香子看了看腕上小巧的手表,到和子家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要么,我也陪你一起去吧。”和子自告奋勇地说。
“好吧。”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象现在这样独自一人心神不定地走回去,总不如同和子到街上再边走边聊一会儿更能排忧遣郁。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求你一块儿去呢。”轮香子答道。
“好咧!”
和子拖着喊号子的腔调,猛地站起身来。她走进另外一个房间,马上开始做外出的准备。
轮香子还心存希冀,以为同和子一块儿出去以后,似乎还能在半路上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诉给她,说不定会由于某种偶然的兴头,忽然水到渠成地自动流露出来。那时,和子肯定会认真热心地对这件事发表议论。只有一件事让轮香子担心,那就是和子届时可能要对小野木发出谴责之词。
小野木和那位女性的jiāo往究竟属什么性质,轮香子还不十分清楚。然而,若从两人单独漫步深大寺林荫树丛这一点来看,似乎超过了一般的朋友关系。那位女性有一个面目不清的叫做结城的丈夫,小野木了解这一点吗?
轮香子认为,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小野木身上才不由自主地现出某种寂寞孤独的yīn影。纵使小野木知道那位女性是有夫之妇,他大概也还不至于了解她丈夫的真实身分。不,也许他是了解的。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的话,她现在去向小野木发出忠告,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了。
不过,这只是一种考虑。另外也还可以认为,小野木很可能是毫无所闻。若果然如此,为着小野木起见,轮香子就很想把那位女性的情况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轮香子觉得,无论对小野木还是对那位女性,这样做似乎都会带来幸福的结局。
上述两种考虑,哪种符合实际,轮香子感到难以预料。如果对和子讲出来,她就会简单地认定其中的一种可能。她会两眼闪着光,立即提出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方案。正是这种预感,使轮香子心里拿不定主意。
但是,倘若继续保持这种局面,思想上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安宁。也正是由于这个因素,才使得轮香子在与和子谈话的时候,失去了往常的jīng彩特点,谈话的内容全都成了耳边风。她觉得,到了大街上以后,谈话的方式似乎会变得更自然,更有技巧。
轮香子就是抱着这种期待的心情,在等侯和子准备停当。
“劳你久等啦!”和子换掉和服,身穿西装走了出来。
“买什么呀?”和子天真地问。轮香子说来买东西,这也并非无中生有。
“买毛衣呀!”轮香子的话一出口,和子当即举出一个商店的名字,并说:买毛衣的话,还是银座的这家商店好。
二人来到外面。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光线暗淡下来了。天空并没有yīn,担弥漫着绯红的雾气。太阳若隐若现,放she出一围光环。远处的高楼大厦也仿佛云遮雾幛,影影绰绰。
近日来的东京,时或出现这种天气。太阳照得满有劲,但穿过霭雾的光线却很弱,好象张挂着一层淡红的薄膜,整个天空都显得晦暗迷濛。
她俩从银座第四条横街走进电车路背面的一条马路。这里商店鳞次栉比,在整个银座也都是属于第一流的。这些商店的物品,价格相当可观,正因为如此,大部分都是格调雅致的高级品。
这一带的阳光也很yīn暗。一切都显得形影模糊,甚至连落在人行道上的人影都很淡薄。
两人走进拐角处的一家商店。和子好象是这家商店的常客,店员们都和她亲切地打着招呼。
“我来帮你挑。”和子站在前面,从陈列品和店员拿出来的品种中挑选着。
今年流行的式样似乎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花色图案极其鲜艳夺目的,另一类则异常单调,只有简单的色彩,鲜艳夺目的,恰似滑雪毛衣,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式样对小香子都不舍适呀。”和子一句话做了结论。从轮香子的性格来看,和子是想挑那种更单纯、更素雅的颜色。在近来时髦的式样里,暗灰色和淡茶色占压倒优势,无论哪一种颜色,式样上差不多都很舒适。
她俩好不容易才选中了其中的一件。
就在这时,有一位身穿和服的女性正面向陈列商品的橱窗站着,而刚才却由于店内中央商品货架的阻隔,没有看见。从这里只能看到那位女性的背影。在店员给她俩包装货物的时候,轮香子敏感地发现了那个身影。虽然衣服花样和腰带都没有见过,但发型和苗条细长的身材却毫无疑义地正是迄今一直占据着她的心的那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