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史郎战地日记_东史郎【完结】(12)

2019-03-10  作者|标签:东史郎

  一月五日

  驻守期间,到处死气沉沉。

  为振奋jīng神,加qiáng全中队的团结,在驻地举行了中队第一百零一届运动会。运动会于上午十一点半开始,首先是基本体操比赛,之后进入竞技比赛。所有竞技项目都是模拟战斗的,因此比赛时全副武装。有手榴弹投掷等战斗技能项目。比赛渡河突击时,第二小队中途翻船,十二名队员全部落水,从昨天起寒风凛凛,气温已降至零下,河中已有薄冰,耳垂冻得生疼。在如此这般的天气中,落水者的滋味可想而知。最后是拔河比赛,由于绳子太细,一下子被拉断,中队长摔倒在地流出鼻血。中队长也亲自参加比赛,他不过二十四岁,全身充满活力。在运动会结束时,他的讲话言简意赅,典型的军人作风。他的言谈举止中时时显出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今天的比赛很有意思,大家的jīng神都很饱满,受伤的只有我一个,确实不错,哈哈……完了。”

  发给三十块年糕,一半用糖水煮好后,分队全体人员一起食用,另一半拿去换酒。真是好酒,准确地说,是甜酒。

  一月七日

  早晨五点起chuáng,进行出发前的准备。后备役兵赤松、宇野二人为大家做早饭。

  六点,带着两名准备提gān的士官考生出发。方向是联队指挥部所在地——温泉。农历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的月光笼罩大地。这一带十分荒凉,人烟稀少,草木不生,地势如高原。玲珑剔透的月亮浮现在寒气中,天空显得无限深邃,晨霜似白沙一样铺满地面。凄冷的空气中,只有我们的军靴声咔咔作响。因是沿豫皖铁路线行走,道路平坦,没有高低凹凸,这在支那是不多见的。原来听说步行五六十分钟即可到达,然而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却仍未见到目的地的影子。虽说寒气袭人,但因背着行囊赶路,不久我们便汗流浃背。月光下终于看见远处有一条黑线,就是那儿,想到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临近,看清是个村庄。考试订于九点开始,若是我一个人走慢点无妨,可今天不能耽误考试,只好迈开大步,继续向前。在豫皖铁路旁的公路边,堆放着垫筑路基的碎石。过了七点,近八点时,东方的天空中,露出朝霞。

  又走了一会儿,清脆嘹亮的起chuáng号声响彻四野,打破了拂晓的宁静。

  一进村子,耳边就传来响亮有力的早点名声。弟弟也是今天考试,我衷心地祝愿他能顺利通过,但我还是转告他,这也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事,通过与否无所谓,平心静气地参加就是了。到宿舍一看,比预想的要脏。chuáng上没铺军毯,除了自己带来的毛毯外,只铺有蒿草。

  走进宿舍,已有一位先到的病号。此人摆出一副骄横的臭架子,让人火气攻心。唉,遇上个无耻的家伙。

  我向任疗养所长的联队副官及军医报到,之后洗了温泉。浴室用砖砌成,建得相当不错,温泉澡水清澈见底,似乎可以饮用,水温也恰到好处。

  在浴室的右侧,有幢看似温泉旅馆的房子,联队指挥部就设在里面。

  有温泉的地方确实很美,小院被绿树环抱,景致秀丽。

  今天在来温泉的途中,第一中队的士官考生讲了如下一件事:

  一月初的讨伐真是太令人沮丧了,我们先是去大家湾替换第二中队担任警戒,不久接到命令说此地不需驻守,于是撤回到皂市,刚回皂市第二天,也就是昭和十三年的最后一天,即十二月三十一日,深夜两点,突然紧急集合,再次赶赴大家湾。原来是大家湾药铺老板的儿子把当地治安会副会长诱出后枪杀了。这个副会长曾去过日本,还会讲日语,是个亲日派。药铺老板在大家湾的势力很大,且儿子通敌。听说是副会长因对日军热情有加,才被杀的。镇上藏有二十支短枪、八支手枪。敌军驻扎在距大家湾三十华里,叫做京山的小镇上,他们扬言要杀完款待日本军队的大家湾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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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乙第115号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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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上次抵达大家湾时,曾把村民都集合起来训话:“日军不抢你们的任何东西,也决不伤害良民,你们尽管放心。”在训话时,士兵们悄悄溜进村民家中,拿去了人家的枕头、被褥等等。实在是可笑至极,一边集合村民大谈什么维持治安,一边又从后门进入屋中征缴物品。有一家老太太哭着说没有被褥。这样做的话,还有什么治安可言。

  这次,我们于三十一日凌晨天未亮时抵达大家湾。从皂市到这里不过只有一里路。到达后,马上包围了药铺,进行了严密的搜查。然而既没有找到枪杀治安会副会长的老板儿子,也没见到他家里的任何人。我们猜想一定是他们全家闻风而逃了。当时正值严冬,寒霜袭人,冷风飕飕,耳垂冻得生疼。深夜三四点,更是寒冷难耐。我们走进药铺隔壁的一间屋里,把凳子和桌子点着烤火。有人把一抱gān草扔进火中,一下子冒出了许多烟,弥漫在屋内,突然顶棚上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咳声很低,好像是尽力憋着生怕声音传到下面,当时,尽管我们吵吵嚷嚷,屋内很嘈杂,但这咳声还是没逃过我们的耳朵。

  “谁在上面?”有人高声问了一句。接着翻译喊道:“快下来!”可还是不见动静,没办法,正要想辙爬上去,而梯子已被带到房顶上,还是上不去。翻译大声叫了半天,人就是不下来。好,你不是不下来吗,那就用烟熏,就像熏狸子似的。不一会儿,满屋是烟,不停地往上冒,上面的人被呛得喘不上气来,终于有了响动,梯子放了下来,到底是顶不住了,心中不免得意起来,猜想着下来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好奇地盯着梯子。先是露出两只脚,随着出现了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婆,接着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再后面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后面再没有人下来,只这三个人。三人都被烟熏得够呛,满脸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翻译踢老太婆一脚,问他们为何要躲藏?都是什么人?和老头是不是夫妻?总之,不管你问什么,他们就是不开口。任你殴打老头,敲打姑娘的头,他们还是一言不发。翻译气急败坏,狠狠地抽打老太婆,并把她的手脚捆绑起来,按倒在凳子上灌凉水,老太婆只喝了一口,就紧咬牙死不张口,翻译于是用手捏住鼻子,待她用嘴呼吸时,再向里灌水,就这样老太婆还是不招。当把她的头发揪住,正要吊起来时,姑娘终于开口说:“我们是药铺的,她是我婆婆,我是这家小儿子的媳妇,哥哥昨晚出去,没有回家。”翻译接着又问老头,和老太婆是不是夫妻。老头不答,被绑了起来后,才说他们三十年前是夫妻,后来分手,现在又住在一起。接着又问:这个村镇原有二十支短枪、八支手枪,现在都藏在什么地方?答说:只有八支短枪和四支手枪,在通敌者手中,而他们现在不在镇里。至于其他有关敌人的情况,无论怎么拷问,老头再也没吐一个字。真是个顽固的老东西。其他人也是一样死硬。

  第二天,把他们连捆带绑地带了回来,押在大队指挥部,没给一口饭吃。

  晚上,弟弟来看我,我来温泉的理由之一是看望弟弟,并把袜子jiāo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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