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对我的举止似乎还有些戒备,依然是一副准备随时逃离的样子。看来,让这些村民们担当起治安的责任,还需付出相当的努力。
夜深人静,坐在草地上,静静地喝着带来的日本酒,谈起Y少尉的事却又热火朝天。像这样,在疲劳之后所饮之酒,在这宽广的草地上所饮之酒,有一种珍贵的、回味无穷的甘醇美味。
我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这是一种在那无所事事、虚度光yīn时所饮之酒无可比拟的甘醇美味,它使我萌生快感。
这就是浊酒日本乡间未过滤的、粗制的低级酒。与名酒的差别,不!这是比之更大的差别。
五月一日
通过汉水堤坝,河水很浅,但广袤的白沙使我们难以快速通过,河水浑浊而泥泞。在以前攻击安陆时,曾经过这里,那时我看见天空中几千、几百只大雁在列队飞翔。但今日,连一只也没有看到。
那不分昼夜的雁鸣,清脆悦耳、响彻云霄,令人无比怀念,但现在这里根本听不到雁的啼鸣。
从昨天起,听到了隆隆pào声,大概是骑兵集团的pào声,使人感到心情沉重。
这pào声就意味着战斗。昨天,山添君因为脚上起泡而掉队。从旧口镇撤回到应城,我脚痛得受不了,但仍然与大家一样继续行军。宿营地跳蚤多极了,咬得我们难以入睡,痛苦不堪。
五月二日
大队的目的地(安陆前方四里的地方,曾被我军占领过)已有敌人潜入,若不将其彻底消灭,就不宜在此安营扎寨。为策应作战,对敌人进行了扫dàng,改变了宿营地点。中午,到达安陆,汉水泛滥,灌满农田,呈现出一片汪洋。随处可见那突出的台地宛如漂在水上的浮岛。
杨柳青青、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与远处被草木覆盖的陆地连成一条线。多么美丽的风景啊!听说我军航空军一架飞机迫降,机上军官被张自中应为张自忠。张自忠(1890~1940),国民党著名抗日将领,曾任二十九军三十八师长兼张家口警备司令,曾率部参加台儿庄大战,1940年5月在襄河南岸南瓜庄前线作战中牺牲。军捕获。就在发生那次事故的安陆机场,集结了许多汽车、pào车,看到士兵们正在平整道路。以前在我们攻入安陆的时候,几乎是空无一物,但时隔一个多月之后,让人不禁感慨万分。在安陆城外吃完午饭,在城内所见之处,都难以让人想到这曾经是那么漂亮的城市。
遥望城门外远处的群山,一定已被敌人占领。城外有一座基督教堂,这是一个我们不喜欢的存在,在支那好多地方都建有这类教堂。他们的传道,是为了基督教的传道,而且大概也同时传播其野蛮的政治势力。不!这正是所谓的基督教的传道。也就是说,基督教的传道成为本国势力扩张的重要手段。
河井君因患疟疾住院。
对面的敌军,还是张自忠军,听说还有中央军。
同张自忠军jiāo战,这次已是第六次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有缘分的。
在第五次jiāo战时,曾把张自忠军打得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灭。
这次一定要取下他的头颅!越过安陆三千米,在huáng城庙安下营来。huáng城庙位于汉水堤坝上面,真想用这汉水洗洗满身的沙尘。但敌人在对岸修筑了阵地,不断地向我们she击。听说在今天,第一中队的一名士兵中了冷枪,子弹贯穿腹部受了重伤。
敌人频繁地发动夜袭,相当活跃,难道是手下败将张自忠军的又一次奋起了吗?为防范敌人的夜袭,成立了机动分队。队长说:现在睡觉。哎呀!这下可要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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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乙第116号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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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人为了生存,重视卫生;为了生存,而甘愿承受苦难。但是,火线上的士兵们是为了死而重视卫生,为了死而甘愿承受苦难。
在火线上,性命难保,不讲卫生正是为了生存下去。为什么这么说?倘若由于不卫生而导致疟疾,那么他就会撤回后方,入院治疗。在那里没有敌人的子弹也没有实际战斗。身在火线的士兵亲身体验了所有最残酷的苦难,但那并非是为了生存而承受的苦难,也并非是为了生计而承受的苦难。那是为了追求死得其所而承受的苦难。
大概可以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五月三日
昨天夜里吃麻雀,喝烧酒。烧麻雀的味道非常鲜美,麻雀是用中队长的气枪打来的。战友们说:昨天夜里,从对岸发she过来约十发迫击pào,其中一发就落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我却没有听到pào弹的爆炸声,酣睡得不亦乐乎。近来痔疮发作,痛得难受,不知如何是好。我真感到不可思议,在来到中国参加战争前,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痔疮。
翻一翻杂志,却又萌生出了名利心,对人世间产生出无比的眷恋。
五月四日
今天,据说一直要抵达目的地。
此次作战,我们的师团佯称第六十师团角田部队,旅团佯称第一二零旅团。
而且,为了有意使敌人获悉我们的番号,把印有这些部队番号、名称的标志、邮件等故意扔在道路上。
由于兵力不足,只有装扮成jīng锐部队的样子,这种伎俩真是令人可笑。
由于兵力不足,正如在安陆那样,那么大的一座城市,警卫部队仅有一个中队,在huáng城庙这里仅有一个小队。
执行警卫的士兵们,天天昼夜上岗。因为在汉水对岸,有整整五个师团的敌人,大家都说着怪话:如果敌人大举进攻,我们简直不是对手,一会儿也坚持不了,那可太惨了。多么愚蠢的作战!
五月二十六日
这次作战,由于整日整夜的qiáng行军,实在是疲备不堪,甚至连片刻的闲暇都没有。写日记什么的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用激烈这个词并不合适,用文字来形容的话,就是猛烈至极。在二十四小时中,有二十个小时是在持续走路,而且是天天如此。
脚上如同触电般的感觉,脚背的骨头如同针扎似的疼。疼得使我难以忍受,不!是绝对忍受不了的。在行军途中,我患了疟疾,被送到休养室。总算得到了休养,可以把这次作战中想起来的事做一记录。
我虽说现在进入休养室,但是部队现在已结束作战,正警备在一个叫做洛阳店的小山村。所以,并非仅是我一个人在休养。
五月四日下午我们从huáng城庙出发,日头相当毒,麦田里热làng滚滚、使人发闷。部队如同狩猎般地横穿在这广袤的茫茫麦田中。我们粗bào地践踏着小麦,踏出一条前进的道路。道路上,奔赴火线的各种部队,与我们一样,顶着烈日,艰难地呼吸着,向前推进。部队宛如一条大蛇,穿越在这没有yīn凉的、也丝毫没有一缕细风的、如同海洋般的麦田中,向北急赶。
用于擦汗的白色手巾,随处可见,仿佛是陷入久旱之苦的大蛇吐出唾液。
我们第三小队与第二中队并肩走在大队的最前面,我们先行的任务是阵地侦察和敌情侦察。
在攻击安陆时,这一带曾一度被我军占领,但我军把安陆定为最前沿后撤之后,又被敌人再度抢占。遭到我第二大队的攻击,敌人向后撤退了大约二三里,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就是距离后撤敌人约一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