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岛村君!”
可寿子手里端着红色玻璃酒杯,歪着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最近您对文子什么也没写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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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村心里暗想,你瞧,终于说到正题了!
“是的。因为我已失去写的欲望。”
岛村理一一边呷着威士忌,一边无所谓地说。
“哦,为什么?”
可寿子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可是立刻又变为探询和嘲笑的眼神。可寿子看着岛村的脸说道:
“您为什么变成这种心情啦?以前您可是大力支持过文子啊!”
“什么支持不支持的!”
岛村回答着,
“我可与别人不同,是以公正为怀的。”
“唉呀,不是开玩笑吧?”
可寿子的眼光也略带嗔意。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们办报的,归根到底只能在背后使劲嘛。只是在发现新人的当时感到高兴。那人自己奋斗,获得社会的承认,我们就立即告退。”
“是吗?”
她歪了歪头,
“可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呢?”
“一般说来可能如此,可是对久井君,可能不适用吧?”
“真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岛村将酒杯换到另一只手上。
“可是,久井君更需要像您这样的人大力支持啊。”
“你是说,她跟你不同,她还不能自立吗?”
“你这么理解,我可不好说了!”
可寿子扭动着柔美的身躯。
“我可不是说我已经一切独立了。不过,久井君要是没有像您的理论支持,我想她会心里不踏实吧。”
“没关系,她也是个有自信心的人。”
“是吗?”
可寿子将视线转向远方,正好和其他与会者向她致意的眼光相遇,可寿子马上作出一个笑脸。
“我经常想,”
说着可寿子将目光转回来,接着说下去,
“久井君把自己的画看作崭新的艺术,而我却持怀疑态度。”
“是吗?”
“我是说象那种程度的艺术,只要是稍微灵巧的人,谁都能搞出来。既没有什么独创的地方,也没有特别优异之处。……唉呀,在岛村君面前说这些,对不起!”
“没有什么,我也对她抱批判态度。”
“是吗?”
她露出赞同的表情,接着说;
“实在失礼得很,本来我就对她的画抱这种态度。她说什么对水墨艺术进行现代化的革命和创造等等,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当然,在一开始,我还多少肯定过她的才能,觉得她是与别人有些不同之处。可是,最近,不是千篇一律了吗?好象对社会上的评价沾沾自喜呢!”
“你可真厉害啊!”
“啊,我的嘴一向不饶人。虽然不免为此受到误解,但我还是心直口快。只要涉及到艺术问题,阿谀奉承也无济于事。首先,我的艺术良心就不允许我这样做。”
“是吗?”
“唉呀,你是吗是吗地嗤笑人,可真坏死了。……岛村君最近对文子的艺术根本不予理睬,实在是高明。到底是岛村君,我衷心佩服!”
“你过奖了。”
“哪里。你虽然谦虚,可我什么都知道呢。……哦,怎么说呢,久井君不是经常和杉尾连洋先生混在一起吗?看到她抓住那么高龄的权威不放,实在是难为情得很。……唉呀,我是不是喝多了,说得太多了吧?”
她将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
“哪里,很好。听你谈得这么坦率,我真高兴。艺术界的人,可能是考虑面子,总是不讲真心话,实在伤脑筋。”
“的确如此。这可能是艺术界的旧习吧!为了维护前辈的尊严,自古以来的师傅、师兄、师弟这样一种旧秩序就一直延续下来。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未尝不是好事,但对新艺术来说,那样的旧秩序就是毒品了。”
“一点不错。”
“此外,怎么说呢,杉尾先生正准备当下届艺术院委员,是吧?如果当了,自然就成为现代水墨艺术界的最高权威。因此,久井君对这个老朽这么热情照顾,关怀备至,就好理解了。”
“说得真尖锐啊!”
“请多多原谅!”
可寿子如同真醉一般,眼圈都红了。
“正是因为这一原因,久井君千方百计抱住老权威不放,证明她所谓的改革水墨艺术啦,创造新的艺术啦,全是骗人的鬼话。可我呢,对艺术界人士谁也不求,也不招弟子,是真正的孤láng。……你瞧,一个女人是真正的孤láng,很可笑吧?”
“一点也不可笑。”
岛村答道,
“母láng嘛,有的。”
“真的,岛村君也很能讲呐。”
“哪里哪里。我可不如你。”
“对我刚才的看法你觉得怎么样啊。”
“绝对赞成!”
‘您真的这么看?”
“是的。”
“啊!岛村君!”
可寿子好似醉得站不稳了,上身倒向岛村面前。
“真想和您好好淡谈。我想一定会听到许多高见的。”
“我可是才疏学浅啊!”
“哪里,哪里。我一切都清楚。岛村君,求你啦!”
她突然用小声说,
“真的,来吧!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光我们两人,就艺术问题谈一谈。哦,我给你去电话好吗?”
她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岛村。
“那倒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起不了作用。”
“哪里。我是个相信自己直感的女人。说实在的,我也正在考虑从自己创造的前卫派水墨画中蝉蜕出来前进一步。对此,很想向岛村君谈谈,解除自己的苦恼。此外,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可是,”岛村暗暗发笑,“不是还有深井柳北先生吗?”
“说些什么啊,真是。”
她掉过头去,皱起眉头,故意作出要作呕的样子。
“我说,岛村君,别拿我开心了,来吧!就我们两个人会一会。我打电话给你。在哪里碰头、时间、地点等,一切让我采取主动吧!”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岛利理一出大厅,就迈步走向通往楼梯的走廊。这时,一团红光跳跃着出现在他眼前。
“啊,您就要回去啦?”
岛村一看,是来时qiáng要自己在签到簿上签名的那个少女。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岛村,一脸不满意的神情。
“是的,因为有点事。”
‘您想溜过去啊!”
少女说道,
“刚才说好要签名的。”
“我就免了吧!”
岛村推辞道。
“说了就要算数嘛!你不是说中途从会场出来给签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