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植物园_白饭如霜【完结】(10)

2019-03-10  作者|标签:白饭如霜

  如果只有这盆插花,山狗的反应就不应该那么大,因为这一切都没有超过樱桃鹿所代表的想象力高度,可是,就因为中间多了一根含羞草,无端端的,就毁掉了他的下巴。

  说起含羞草,故事有一匹布那么长。撒哈拉之眼建设之初接收不到电视信号,任何信号转接器,任何高性能的电视机,都统统无济于事,大家在实验室或工地上劳动了一天,一饮一食粗陋,工装不够时尚,科研人员里恐龙青蛙成灾,都可以将就将就,回到宿舍居然还要对着四墙发呆,则是可忍,孰不可忍,没过几天就鼓噪起来,纷纷辞工不做,要回自己家去看电视连续剧。眼看为山九纫,一下就毁在几部肥皂剧上,HSC当局实在不甘心,就跑去找美国太空总署,要人家想办法装个超qiáng功能的军用转播卫星到撒哈拉上空来,支持大家每天可以看到八点半huáng金大档。这么为员工着想的贴心要求,最后以HSC负责人得到一头口水而告终。眼看撒哈拉要散伙,几条蚯蚓们一个不小心,却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娱乐方式,力挽狂澜。

  它们培植出了一种全部都有八片叶子的含羞草,向八个方向作四十五度倾斜,每片叶子都可以接收方圆十米内的脑电波,并且通过相对方向的叶子传播出去,进入到范围内的他人脑海,还原成图象和感觉。换言之,当你走近一棵含羞草,眼前可能会猛然间冒出一个悬崖,而且自己好象也正在飞身坠下,不了解的人立刻会被吓到发晕十四章,以为自己jīng神错乱,出现幻觉。而事实上呢,只是对面有个人正经过,一边回忆着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怪梦罢了。

  这个功能普及之后,大家吃完晚饭,娱乐项目就有了很大的进步。首先,大家可以去找一个公认有趣的人,qiáng迫他坐在一排含羞草旁边,闭上眼睛想故事,无须文字传神,无须导演明星,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另一边就坐了无数的人,手里还拿着各种零食,水果,一边吃,一边毫不费眼睛的看故事。此间起起伏伏,会传来惊叹声,笑声,叹息声,痛骂声,七情上脸,同乐同悲,真有无限黑皮在内。倘若对情节不大满意,还可以起哄重来,考虑胶片和人工的费用,任何电影,其版本都是一个起,两个止,决不至于无穷,因此含羞草为大家带来的这种无限再创作观剧,实在是影视史上最旷世的发明。

  这个发明投放使用了不久,它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陷就bào露了出来。那就是,有趣的人第一不够多,第二,很容易被玩死。当最后连山狗都被拉去想故事的时候,整个撒哈啦的人,一生中所有的làng漫,幽默,温情,甜蜜,诸如此类的感情元素,都几乎被消耗殆尽,个个变成了行尸走肉。除了工作啥都不gān,除了发呆啥也不想,只要手上活儿一完,就地坐下,就可以练上最高深的内功心法,心外无物,心中更无物,境界jīng纯,一日千里。后来,大家都不再需要jiāo通工具,统一在城里使用轻功,登萍度水走室外,八步赶蝉走室内,下楼一律壁虎游墙,游着游着还聊天:“你这双鞋不错,摩擦小。”“你那双也好啊,稳当。”

  含羞草一战,为时三个月,折损撒哈拉之眼中全体人员脑细胞无数,不但如此,而且间中操作失误,还会顺便侵入其他记忆体,泄露无数机密,造成同事相忌,夫妻相残,人间悲剧,此起彼伏,足见隐私安全对于保护人类正常社会发展的重要性,简直可以和火的发明相提并论。后来,含羞草成为特级禁物,只能在三条蚯蚓的直接监视范围下少量种植,以为标本。

  挟此往事之威,足以震慑山狗,这一刻瞧着自己头上的摇曳生辉,简直欲哭无泪。不晓得是不是过两天自己就要变成一个被吸光了甜水的椰子,空有硕大一个脑袋壳壳。这权且不论,其他那些花花草草又是怎么回事?辅助信号转化器?高清?真彩?she线过滤层?我待你们这些家伙不薄,为什么要这样整我?

  桃红蚯蚓一听,立刻大摇其头,对他这种担心表示qiáng烈反对:“哪里哪里,完全是装饰。怎么样,我的插花技术有长进吧,这个造型是我的出山作呢。”

  想山狗在撒哈拉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平时家走出去溜达溜达,和他打招呼的人也不少,偶尔穿件jīng神衣裳,也总是可以得到一点及时的反馈,比如说,山狗,你不如去跳TABLE DANCE吧,卡萨布兰卡新开了个酒吧正招人,或者,咦,你这黑衣服颜色好正点,什么料子?上来摸一把,然后恍然:“哦,刚下了趟煤井啊。”

  如今头上顶这一盆千娇百媚出去,不晓得那些人的嘴脸如何。倘若说得太刻薄,不如把自杀方案现在就想好吧。他转完这念头,看三条蚯蚓在一边笑得贼西西,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怜头重,又不敢胡乱动,只好发发虚狠道:“哼,笑那么开心,我知道你们的花花公子都藏在哪里的,回头看我一把火去烧掉。”

  碧绿笑脸一收,非常纳闷的问:“为什么?”

  山狗浊气满胸,翻了翻白眼,软弱的答:“你说呢。”回头顾影,自己这明显就是一变了种的菠萝,眼泪瞬间已经冲上了眼角。

  碧绿犹自不慡:“我说?我们会聚毕生功力,搞了三年才搞出这个东西来帮你,还我说,我说你要给我好多阁楼才行。”

  银灰忙过来,把碧绿一拉,轻声说:“哎,他不是都忘记了吗,别生气,慢慢来,阁楼会有的,巴比娃娃会有的。”

  山狗小心翼翼,挺直腰板站在那里听它们说完这番对白,终于忍不住双手扶住头,嚷嚷起来:“什么跟什么啊。”

  桃红好整以暇,一游一游的走过来,围着山狗绕了两圈,胃口吊到八尺高上下,眼看再不jiāo代山狗要咬舌头了,这才开口说道:“这个含羞草的功能,已经被我们改了。”

  山狗苦起脸:“改成啥了?装了分级设备?露点就删?”

  它摇摇手:“非也非也,虽说和你们笨蛋人类混得久了,我们也不至于没创意到这个程度,事实上,这棵含羞草,现在可以直接进入你的潜意识,将你的前生后世都钓出来。”

  尽管以山狗之聪,只要愿意,可以从这里听到赞比亚乡下农民现在讲梦话的声音,他还是毅然对自己的听力投了不信任票,抖起来喊了一嗓子:“啥?”

  桃红晓得他不见huáng河心不死的脾气,gān脆凑上去对着他耳朵运起蚯蚓招雷大法,吼道:“看你的潜意识,潜意识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你脑子里有,但是没人知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山狗瞪着这三条生平以无事生非为己任的混蛋蚯蚓,过了半天,委屈的问:“为什么你们又搞我?前天借来买汽水的钱我都还了呀。”

  银灰上前摸摸他手表示安慰,说道:“我们不是害你呀,因为你失忆很久了,我们想在走之前,帮你把记忆找回来。”

  失忆。

  你失过忆没有?

  想起这个词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微冷的感觉爬过脊背,

  回不了的家,记不起的脸。

  害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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