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可以,只是您不知道名字就比较麻烦了。不过您要找的是个六十岁上下的日本人,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也算是一个特征吧。”
“东京有多少家外国人常去的酒店啊?”添田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基于“此人有个外国同伴”的假设。
“一流酒店有个六七家。各家酒店的客人都不太一样。比如T酒店是首脑、大使馆相关人士经常入住的酒店。M酒店的英国人和澳大利亚人比较多。S酒店则是体育人士,D酒店是东南亚人士,N酒店是演艺界人士,每个酒店都有相应的圈子,而我们酒店比较多的就是美国人和采购员。”
就在这时,刚才的那位员工回来了。
“我打电话问了问各个楼层的服务站,他们都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恐怕您要找的这位客人并没有住在我们酒店。”
最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添田抛出了“田中孝一”与“野上显一郎”这两个名字。果不其然,名单上并没有相同的名字。
添田离开这家酒店,又驱车去了别家。
热情的经理为他写了封介绍信,于是他就依次去了T酒店、N酒店、M酒店、S酒店、D酒店等一流酒店。
然而,每家酒店的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们酒店有九百多间房间,实在是很难査……”有的酒店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也有被gān脆拒绝的。
“要是没有名字,我们也没法査,如果凭记忆乱猜弄错了可就麻烦了。”还有这么说的。
“难得您跑一趟,可我们酒店规定客人的资料是不能外泄的。不,我们不是怀疑您,只是有些来打听的人居心叵测,会利用客人的信息。我们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打那以后就再也不这么做了。”也有明确拒绝的。给出的“田中”与“野上”这两个名字也没有出现在名册中。
添田jīng疲力竭。
通过这次调査,他确定自己要找的人物住在东京一流酒店的可能性极小。
这项调査花了他将近四个小时,总共去了七家酒店。
回程经过银座,人行道被染成了夕阳的色彩。商店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添田让疲劳的身躯靠在车座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正好是下班高峰,行车速度十分缓慢。车在四丁目的转角处吃了个红灯,只得在路上停了一会儿。窗外的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这时,添田在人群中竟无意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张似曾相识的侧脸在添田的注视下朝着对街走去。她不是芦村节子吗?
添田差点想从等待绿灯的车里跳下来。可是他当然不能这么做,必须等车开到下一条弄堂才行。这就是坐车不方便的地方了。他的车被其他轿车、卡车团团围住。
他焦急地等待红灯变色。
轿车开动之后,添田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芦村节子,生怕跟丢了她。而节子并不知道添田的存在,只是在人群中继续走着。
“麻烦停车!”
车开过好长一段路,添田才下令停车。不开到这儿是没法停车的。
他立刻下车沿着人行道往回走去。这样一定能见到她。
添田在无数行人中搜寻着节子,可迟迟没能发现她的身影。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四丁目的转角。
添田有些手足无措。方才在车里看见节子之后,他突然想和节子说说话。见到节子虽是偶然,可想要与她jiāo谈的冲动已经难以抑制了。越是找不到她,这种冲动就越是qiáng烈。
添田又折了回去,眼睛则搜寻着节子的背影。
他走到远处,又陷入了失望,可并没有放弃,再次折返,好不容易捕捉到了节子的声音。原来她在路旁商业街的一家店里。店里卖的是陶器,芦村节子就在店面深处。难怪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
添田没有在店门口喊她,而是站在门口等她买完东西出来。只见她正在挑选陶盘。一位女店员站在她身旁推荐着各种盘子。
添田避开人群站着,抽了根烟。
足足二十分钟后,节子才买完东西,迈着轻柔的步子从店里缓缓走了出来。
“哎呀!”
芦村节子见到添田,脸上写满了惊讶,接着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添田也鞠了一躬。
“我也是在车里见着您的。”
“哎呀,您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添田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埋伏在门口的不良少年一样,不由得脸红了。
“见您正在买东西就……”
“您直接喊我不就好了嘛。”节子说道,“对了对了,上次久美子来我家玩的时候,您正好去她家了吧?”
“是的,”
“久美子打完电话跟我说了。”
“我有些事想跟您说。”添田鼓起勇气开口说道,“能否占用您三十分钟时间?”
节子望了添田一眼回答:“行啊,那找个地方喝杯茶吧。”
两人并肩走了起来。
“只有芳名册的……那部分……?”
芦村节子听添田彰一说完,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脸。
那是一家典雅的咖啡厅。红砖架子上摆放着悬崖jú。店里的灯光很昏暗,但jú花的色泽让人眼前一亮。唱片中传来的低吟浅唱仿佛渗进了花瓣里。
“是的,”添田点点头,“只有田中孝一签名的那一页被人用剃刀撕掉了,唐招提寺和安居院都是如此。”
节子大惊失色,依然盯着添田。
“寺院的人也没有发现。究竟是谁撕的,为什么要撕,想必夫人您也不知道吧?”
芦村节子轻轻吸了口气,脸上依然是惊愕的表情。
“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您这么一说,我只是感到惊奇。”
“芳名册上的某一页被人撕去本身就是件稀罕事,而且两座寺院的芳名册的那一页都不见了,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如果只有一所寺院是这样,倒还有可能是偶然,也许是对其他名字感兴趣的人gān的,可两座寺院的那一页上都有田中孝一的名字。这绝非偶然,肯定是冲着田中孝一的笔迹来的。”
节子面露惧色。
“添田先生,您是因为对这笔迹感兴趣,才特意去了趟奈良吗?”
“实不相瞒,我的确很感兴趣。久美子小姐把您的经历告诉我之后,我就突然有了去亲眼看一看的念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请问,您去奈良看笔迹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添田没有立刻作答,思索片刻之后他才说道:“田中孝一的字体与野上先生的很像,我对这一点产生了兴趣。然而实地一看,我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与我有着同样的兴趣。他比我去得早,还把有签名的那一页撕去了。”
这回轮到节子沉默了。她把视线从添田脸上移开,眺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