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纳闷儿的,你不把成名当回事,人家可都把成名当回事”
“我可没想过要成名,他们想成名总得是那块料儿啊”
“你不想成名但是名气可不是小啊,现在满大街的小混子都想能像你一样成为江湖大哥。如果说前些年咱们总打架那时候,每10个人中有1个混子,现在则是10个人中有4,5个都是混子,什么样儿的都敢出来混了”
“谁是江湖大哥,这是啥好事儿啊?”赵红兵始终不认为他社会大哥的头衔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的混子和咱们那时候的想法不一样,咱们小时候最大的理想都是当兵,有当兵的机会连大学不上都可以,甚至那时候咱们当兵的最大理想就是荣立军功后壮烈牺牲,咱们打架从没为过钱,全是为了斗气。你看看现在那些混子,成天就想打架出名,欺软怕硬,打完人还要再敲诈勒索人家。我开游戏厅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刚开的时候捣乱的也不少,王宇王亮他们小哥俩儿带着几个兄弟和那些混子动过几次手,你看现在还有谁去我那捣乱?”李四说
“王宇王亮他们哥儿俩真是不错的小兄弟,耿直、仗义。但是我看你那游戏厅里基本全是那扑克机,我上次去你游戏厅看见有人一夜在那你就输上万,人家输急了不会……”
“现在钱毛了,钱都不值钱了,我要是还继续开台球室现在都该饿死了,我饿死倒没什么,我老婆孩子呢?王宇这样的从18、9岁就跟着吃饭的小兄弟呢?以前我一个月给王宇100块钱让他帮我看着台球室,现在再给他100块还行吗?现在100块在你那饭店两个人吃顿饭都不够。现在我为什么能混得出去?因为我不是有俩钱嘛!”
“恩……”赵红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红兵这时应该感觉到,由于他入狱四年,的确短时间内很难和当今社会接轨,他开始时觉得李四和张岳的生意都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希望他们早早停手。但是当他听了他们说出自己的道理时,赵红兵又觉得他们的行为可以理解。
这就是二十多年来总在日新月异的中国,四年的时间在欧洲、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在中国,四年的时间早已经翻天覆地,沧海桑田。这样的变迁不仅仅是物质生活的,更是jīng神生活的。
在小北京赶走了菜刀队的那天晚上,蒋门神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亚洲饭店。
“张岳进去了,勾疯子的小舅子报案了”
“他们不是拿刀吓唬你们吗?怎么被捅了两刀以后又去报案了?”赵红兵没想到现在的混子打完架还去报案。
“快去拿点钱把张岳保出来啊!我现在找不到李洋,只能来找你了。听刑警队的朋友说,张岳现在正在挨打呢!”
“小申,拿钱,走”
第六节、刀疤(上)
张岳是被赵红兵和小北京从刑警队抬出来的。
据说,抬出来时,张岳已经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了,白皙秀气的脸上全是警勾的黑色鞋油和鲜血的混合物,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他那大口大口的白色呼气在气温已经零下的东北室外格外明显,每呼吸一次,就有或多或少的血沫子从口鼻中流出。这证明,张岳还活着。
经检查,张岳光肋骨就断了七根。
“我要杀了勾疯子和他小舅子”这是张岳说的第一句话
“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见到严chūn秋,再见到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这是张岳说的第二句话。
打张岳的人是严chūn秋,1992年的严chūn秋是个刚转入刑警队的小警察,是个嫉恶如仇的小警察。他在学生时代不是个好学生,更不是个好混子,但是他工作以后绝对是个好刑警。唯一的缺点,就是滥用bào力,尤其喜欢对张岳和赵红兵滥用bào力。
在其后的十年里,我市栽在严chūn秋手里的bào徒不计其数。十年后,在严chūn秋的追悼会上,市刑警队的所有刑警都落泪了,大家都说:严chūn秋这一辈子,绝对能对得起他头顶的国徽和胸口的警徽。
据说那天严chūn秋和张岳的对话极其简单。
“你叫张岳?你还认识我吗?”严chūn秋认出了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就是六年前曾在六中教室毒打过他的张岳。
“操你妈”张岳从心底鄙视从背后拍黑砖的严chūn秋。张岳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瞧得起的人无论说他什么,他都愿意接受,比如赵红兵。他瞧不起的人,他绝不愿意多废话一句,比如严chūn秋。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简单了,单手被铐在暖气管子上的张岳被严chūn秋手中的电棍和脚上的警勾皮鞋连续重击超过100次。张岳每挨一下都骂一句“操你妈”,枯燥的很,但是每一句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严chūn秋是神经,每一句都能刺激得严chūn秋如同疯狮。
严chūn秋不信打不服张岳,但他还真的没把张岳打服。在任何情况下,张岳都绝对不会向他鄙视的人低头。在审讯室的门被严chūn秋的同事砸开拉住严chūn秋后,手挂在暖气管上瘫坐在暖气片旁边的张岳棱着眼睛盯着严chūn秋,从牙缝中崩出的还是那三个字“操你妈”。据说当他在说“操”字的时候,从嘴里喷出了一个大大的鲜血的气泡,当他说到“你”的时候,气泡破了。
这时的严chūn秋,已经没有勇气再向张岳踢出一脚。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理由很简单,是勾疯子的兄弟先掏出的刀,勾疯子的小舅子也的确欠债,而且是富贵捅的勾疯子的小舅子,张岳根本没动手。最重要的是:严chūn秋在审讯时使用了bào力手段,证据确凿。如果张岳追究起来,恐怕刑警队和严chūn秋都脱不了责任。九十年代初我市持械斗殴案件极多,这件事象征性的jiāo了点罚金也就过去了。
1993年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寒冬的最后一场雪。
夜色中,张岳、蒋门神、富贵、表哥、马三等一行五人行色匆匆的走在卖yín一条街上,每人手里都提着一卷或长或短的报纸,当然,手里都提着报纸并不代表着他们都有爱读报的好习惯,报纸里面,全是枪刺、藏刀等管制刀具,今天他们得到消息,勾疯子他们在卖yín一条街尽头的一家杀猪菜饭店吃猪头肉,不仅勾疯子的兄弟们全在,而且勾疯子的小舅子也在。
路灯下白雪反she的光照在张岳的脸上,张岳的脸更显惨白、毫无血色,这是因为他刚刚在病chuáng上躺了三个月,足足三个月没见阳光。跟在张岳身后的四个人是张岳手下的四位核心人物,各个都服过大刑,各个都有拿起刀就杀人的胆子。虽然他们四人各自也都有小弟,但是张岳都没叫,张岳得到消息后只给他们四个人打了传呼。
因为张岳知道,这一仗必是恶战,如果已方有一个人在恶战中犯了怂,那么可能影响整个战局。他对他手下的这四个人都很有信心,坚信他们四个都绝对不会犯怂。兵在jīng而不在多。
这场血战,是张岳三年来第一次亲自动手参与的一战,也是张岳真正奠定江湖地位的一战。
“服务员,叫里面的勾疯子出来,外面有人找”富贵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饭店的吧台,对服务员说了一句以后转身出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