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富士山快看不见了,海的那边逐渐出现的,不是伊势的群山吗!”那个男子用手指着说。家臣们一起看了过去。
“啊!果然如此,船前进的方向完全反了。——喂,船家,船家,方向错了!”他们吃了一惊,向船头发出提醒。
谁知船家并未露出惊奇的神色,反而冷冷地微笑着说:“你们好象刚刚注意到嘛!”
“什么?”松平家臣们脸色骤变。
“喂,松平家的家伙们,别闹啦!船一开始就是向尾张方向前进,这是因为要把竹千代jiāo给尾张的织田信秀呀!”户田的家臣们抱着肩,在一边嘲笑。
中计了!想到这一点已为时过晚,身处船中,自己人远水救不得近火,完全无法可想,只能眼看着他们得逞。
船到了织田的领土——热田。织田信秀得到了被拐带来的竹千代,十分高兴。他想:本该送到今川方的人质落到我方,这下松平广忠该乖乖地投靠我了吧!所以他把竹千代jiāo给了热田神社的神主,并对所有的社人说:“这是三河的人质,可要好生招待。”然后给广忠写去了一封信:“汝大可放心,令郎竹千代好好地在热田。吾预先收下竹千代,请就此勿再与今川义元继续往来,而转从吾方。若如此,吾立刻归还令郎。如果汝拒绝这番好意,令郎自是性命难保。此外,就说眼下,也将立刻向汝发起进攻。”
广忠读了这封信,立刻回信:“竹千代原本并不是jiāo予尔等的人质,即便尔等所说俱实,在下也恕难从命。”即使独子被捉为人质,广忠也不背叛与义元先前的誓言,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武士。
要说真正的武士,织田信秀也是如此,虽然他既失望又恼火,但也没有把这气发泄在年幼的竹千代身上。他把竹千代寄付在那古屋万松寺的天王坊,设了看守,给予了很不错的重待。
竹千代的母亲自从离开广忠后,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奉父命与亲织田家的一位武将——三河国阿古屋城主久松俊胜再婚。信秀对在阿古屋的竹千代母亲说:“今后派人来竹千代这里询问一下他的安泰吧!会面的事,我会安排的。”
竹千代的母亲非常高兴,不久后就派了家臣到竹千代那里去,探望他的情况,并送去了衣物和点心等东西。作为母亲,她一直都想见见竹千代,可一直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得知竹千代的现况,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多亏了信秀的安排,所以她非常高兴。
竹千代当然已记不得三岁时生母的容貌。可是那毕竟还是恋慕着的生母。独身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敌国,这样的渴慕更深了。到了母亲的家臣来访的时候,从家臣的口里听知母亲的温柔话语,看着带来的物品,他忍耐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是母亲大人给的吗?”
“这也是母亲大人捎来的吗?”
家臣们时时可以回想起当时手拿着一件件新衣和点心,被母亲的慈爱所感动的竹千代的样子。
出于同情,名叫河野的织田家派来守卫的武士,也常常捉来伯劳呀、山雀之类的小鸟,送给竹千代,并无时无刻地安慰他。
今川义元对于广忠连自己独子被信秀抓去后忠心仍然不变的坚定理念,大大地吃了一颗定心丸,也非常地佩服。“广忠的心地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必须帮助他。”义元心里想道。他委任骏河临济寺的雪斋长老为大将,起骏河、远江、东三河之人马,增援广忠。广忠极为高兴,将自己的部下与今川军合作一处,与织田信秀作战。
经过这一战,织田军被击退,冈崎得救了,广忠也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安心并未持续多久,不久,正当二十四岁壮年的广忠就被发疯的家臣所杀。竹千代先前是与母亲生离,如今又不得不与父亲死别。作为在敌国的人质,终于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在广忠死前三天,织田信秀也中风而死。
松平的家臣们七嘴八舌地建议:“广忠去世,后继的竹千代殿下在尾张,我等领土没有了主人,或许应投向织田,迎接竹千代殿下回来吧!”
“不,这怎么能行!广忠殿下先前是投靠今川殿下的,如果真按其遗愿行事,应该投向今川方去才对。”
“是极,是极。听说继承织田信秀衣钵那名叫信长的小子,是出了名的大傻瓜。这些传闻,恐怕谁都听到过。如果跟了这样的家伙,万一今川的大军来袭,我们可一下子就完蛋了。”
可是,连这样的讨论也马上就没有了必要——今川义元闻得广忠已死,立刻派了信臣来到冈崎。作为义元的代理人,这名叫朝比奈和冈部的二人完全摆出了一副冈崎城主人的架子。
义元知道他畏惧的织田信秀已死,大为欣喜,立刻以雪斋长老为总大将,发大军前往安祥。而在安祥城里,正有着信长的哥哥织田信广。城兵虽全力抵抗,怎奈今川方乃骏、远、三这三国的jīng兵qiáng将的进攻,所以抵抗很快就被瓦解了。
在攻入本丸之前,今川方向织田方写了一封信:“信广已是瓮中之鳖,请将竹千代归给我方,如若不然,我军立刻攻进本丸,杀了信广。”
织田方的回答倒也gān脆:“好吧!既然这样,就按你说的jiāo换吧!”
就这样,竹千代和织田信广进行了jiāo换,终于能从尾张回三河的故乡了。竹千代那一年八岁。
“少主回来了。”
“不是少主,是幼君回来了!”
广忠死后失去了主公的松平家臣们,全出城迎接从他国回来的幼君,喜悦之情难以表达。可是竹千代虽然已经回来,那个本会拍着他的头叫着“小家伙”的父亲,却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
苦难
竹千代并没有就此在冈崎待下去。仅仅过了十日,就不得不出发去骏府,这次,是成了今川的人质。
三岁与母亲分别,六岁离国成了敌国的人质,八岁匆匆回家一探之后,又立刻成为新的人质,到他国去了。即使是战国的武将,小时侯就如此恶运连连、备受磨难的人,恐怕也难找出第二个。竹千代的经历,不知道对家康的人生修行起了怎样的影响呵!
软弱的人会输给苦难,总是哭哭啼啼,悲悲戚戚地抱怨别人,这样就会丧失了本性,成了无用之人。坚qiáng的人,即使受了磨折,也能忍耐,无论多苦也咬紧牙关,没有失去勇气,心里一直想着:记住现在,把磨难作为自己的经验教训。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田里的麦子越来越枯huáng,一到chūn天,不就又生长繁衍起来了吗!竹千代就好比那麦子。
和竹千代一样,在冈崎守卫家园的家臣们也备受苦难,广忠的家臣——不,已经是竹千代的家臣,他们失去了自己作为俸禄的土地,现在的三河一国,所有的收入都jiāo给了今川家,家臣们即使打了大胜仗也没有任何赏赐,俸禄也得不到增加,所以都很穷。家臣们提着镰刀和锄头,像百姓那样下地gān活,勉qiáng度日。
今川家在发生战争的时候,也总说:“那个,让三河人去吧!”一直把竹千代的家臣们遣作战争的先发部队。因此打仗的时候,死的、伤的,大部分总是竹千代的家臣。今川的家臣们却撅着屁股,站在高处看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