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虽然已是非常虚弱,可仍旧抓起枕头向陈琳砸去,动了一下又牵动伤势,吐了一口血。这时另两个大圈仔走了过来对陈琳道:“老大,菲律宾人让我们带个话,他说、他说……”
陈琳回头望着他俩,目光令人不寒而栗,用一种近似低吼的声音道:“他说什么?”
一人这才壮着胆子道:“他说拦在你们俩之间的障碍由他帮你去除了,希望你恢复好后继续双方的合作。”
陈琳忽然笑了,此时的笑惨烈而又gān涩,他就这样足足笑了半天才道:“好、好,我一定和你好好做生意。”说罢爬到班长身边轻轻合上了班长的双眼,心里酸痛到极点,喊了一声:“班长。”泪水又一次滚滚而下。这时所有大圈帮的成员都走到了屋子周围,大家没人说话,但是心情都非常yīn郁。这是大圈帮最惨痛的一次失败,也是最致命的,如果局势就这么继续下去大圈帮将有覆灭的危险。
傍晚陈琳带着王有才二人驱车来到了他们曾经居住的海边小村,大刀疤被烧毁房屋的痕迹仍在,陈琳在海边放下一只从渔民手上购买来的小木船,把班长尸体放进船里,陈琳最后看了班长一眼道:“班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死的,我对不起你,如果可以我情愿死的是我,但是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我不但没有听你的话戒掉毒瘾,给你找个安葬的地方都不行,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吧,但愿小船能把你送回大陆,送回到你家里。你不要怪我,你在天之灵保佑大家替你报仇雪恨,就算我死也要让明杰给你陪葬。”说罢轻轻把小船推进海里,此时天气极好,远处的火烧云与蔚蓝的大海承接一色,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鸟不断地飞上飞下,陈琳看着小船由近而远在夕阳的辉映下渐渐与沉下来的夜幕拢为一色。陈琳知道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此将消失在这无尽的天地间,而剩下来的事他必须去做,否则到死他都将无颜面对这个为了他失去生命的班长。
陈琳再回到住的地方,所有的手下都等在他的屋子里没有离去。陈琳道:“大家这是gān什么?该休息的回去休息吧。”
王有才道:“陈哥,你说句话,大家去找菲律宾人拼了,给班长报仇。”他说完后引起了几乎所有大圈仔的赞同,大家七嘴八舌地乱嚷起来。陈琳眉头一皱道:“这件事以后不许有人再提。”说罢转身出了屋子,众人见了他这副样子都以为陈琳怂了,准备认栽了,但他们也不能去要求老大做事,虽然个个心里不平却也只能出了屋子。
陈琳一个人缩在车子的一角默不作声地大口吸着烟,王有才站在车子外面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军医走了过去对王有才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在这里待着,自己走到车子里面坐下。陈琳道:“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吗?”
军医道:“琳子,你怎么会这么看我,班长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现在就看你怎么做了,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陈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大刀疤的死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
军医不料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问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胸口气不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当下叹了口气道:“没错琳子,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怎么能帮上忙,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车子回去了,陈琳却在车上整整待了一夜。早上王有才再来看他只见车厢里堆满了烟头烟灰,陈琳双眼血红地发着呆。王有才心里默念:“这是他第一天没有吸毒。”
陈琳从车子里出来望着天边渐渐出现的鱼肚白,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王有才道:“准备车子,我要去明杰的酒吧。”
王有才道:“好,那我去招呼兄弟们。”
正要走陈琳却喊住他道:“喊什么人,当我是去拼命啊,就咱们两人。”
王有才不知道陈琳在打什么算盘,也不敢多问,只有照做。不过车子到了那个酒吧才发现今天居然没有开门,陈琳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答应,没办法只好找了个电话亭给明杰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就是明杰,陈琳努力平息自己的口气,尽量低声地道:“明杰先生,怎么这件事没有和我商量你就自己做了,这下你痛快了,可把我推到火坑去了。”
明杰gān笑了两声道:“陈老板,你不能把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啊,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也不会贸然gān掉你班长的。”
陈琳qiáng抑怒气道:“怎么会是我让你做事的,明杰先生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明杰道:“哪里是我乱说话,还记得那天我们在一起聊天,你说,那能怎么办,难不成我做了他。陈老板,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说话的方式心里都应该有数,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能不认为是对我的暗示吗……”
陈琳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有晕过去,因为这句话他确实说过,而且这确实是一句容易引起对方误会的话,否则以班长和明杰的矛盾尚且不至于要到死人才能了结的地步。而且以班长在这帮大圈仔里的地位除非万不得已,明杰也不会轻易动他,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只怕确实和当时自己随便的一句话有抹不开的关系。
想到这里陈琳心痛欲裂,班长真是死得要多冤有多冤,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明杰后来的话陈琳都没有听见,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回过神来,对着电话道:“你说的不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大家都是朋友吗,永远都是朋友。”
明杰似乎很赞许地唔了一声道:“陈老板,这才是明白人的做法,有你这句话我安心多了。”
陈琳道:“既然这样,那明杰先生可以出来坐坐吗?我们把下一步合作的事宜详细商谈一下,这也是给我的兄弟们一个jiāo代。”
明杰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道:“陈老板,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认为现在还没有到咱们见面的时候,毕竟马先生在你们那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你不怪我,也难保别人不会怪我,我们做的都是玩命的买卖,出不得纰漏,生意的事暂且缓一缓,到你能确定手下人全部齐心的时候咱们再开始继续合作吧。”
陈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思被明杰看穿了,还是明杰本身就有疑惑,反正他就是不出来见自己,这样下去如何报仇?总不成真拿着枪两方火并。陈琳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地,他心里记挂大军的伤势,便去看他,只见大军的胸口用树枝固定得结结实实,人却呆呆地盯着屋顶发呆。陈琳走进去道:“大军……”
大军眼一闭,根本就不理他。陈琳坐到他身边道:“我知道你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班长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团结,行吗?”
大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个字:“滚。”然后任陈琳磨破嘴皮也不再出声,陈琳无奈只有坐在他的身边,却也不敢再乱说话,就这么傻坐到傍晚。陈琳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浑身骨头也是一阵阵发酸,陈琳知道这是毒瘾又一次发作了,起初极力忍耐还能忍得住,没过多久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要破体而出,又酸又痛又难受。渐渐地,陈琳眼前开始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大军,可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一片雾,陈琳努力地想站起来走出屋子,因为他不想这副丑态被大军看到,可是身体一用劲只觉得浑身的筋似乎都炸了,痛得陈琳一声大喊倒在地下抽搐起来,口水、眼泪、鼻涕根本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屋外的王有才急忙进屋想扶陈琳起来。大军眼睛睁得滚圆对王有才呵斥道:“滚出去,知道班长怎么死的吗?就是被他吸毒吸死的,他活该。”bào怒的神情似乎随时可能bào起伤人,王有才倒不是被大军吓到,只是怕大军真的起来阻止自己会加剧伤势,当下便退了出去道:“大军哥,陈哥也够惨的了,你就不要再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