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盖望着那些百姓,心头火起。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议论军国大事,这些难道是他们应该管的吗?他们的任务就是给君上缴纳赋税,君上和他的官吏们则只管发号施令。你们要想发号施令,就得像我这样不怕死,靠浴血奋战去获得爵位官职,在这里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有什么用?战乱的时候,你们躲在屋里苟且贪生,等别人打下江山,稳定了时世,你们又恨不得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服从管束,还哀叹自己命苦,我看不是自己命苦,而是胆小怕死。怕死当然就只能像奴才一样活着。他想起自己一生的经历,不禁颇为自豪。他出身于零陵郡泉陵县的一个没落官吏家庭中,从小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后来跟随孙坚打仗,攻城野战,杀人无数,才升到今天的位置。当初他在死中求活的时候,这些百姓在gān什么?大概躲在家中,像猪狗一样在槽中拱食罢。现在竟来说风凉话,简直太不要脸。
看见huáng盖脸色不悦,他身边有位随从赶忙献殷勤:“将军,这些百姓好像在议论政事,实属不法,要不要全抓起来。”
huáng盖想了想,很快就要出征,何必横生枝节,况且自己很忙,于是说:“算了。我们走罢。”说着催马就走。
那些说话的百姓刚才看见huáng盖和他的士卒往自己这边张望,吓得脸色苍白,以为这下难逃法网。却不料他们迟疑了一下,迳直走了,真是大松了口气。有一个人见过huáng盖,告诉众人:“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就是大名鼎鼎的零陵huáng公覆huáng将军。”
百姓都吸了口气,表示赞佩,其中一个道:“哦,huáng将军有什么功绩。”
“功绩大着呢,自小就跟着咱们东吴的老孙将军,身先士卒,蹈刃屠城,立下了赫赫战功,官拜丹阳都尉,食奉邑如汉朝列侯。后来在小孙将军摩下,也很受重用啊。”
另一个道:“你懂得还真不少,但关键的你没提到。我听说这位huáng将军最大的功绩是在吴郡一战中,为了保护大乔夫人的安全,身被数创,差点毙命。为此大乔夫人说服小孙将军,要让自己的儿子和huáng盖的女儿结亲。”
“这件事也是有的。大乔夫人貌若天仙,可惜我等不能亲见。”
“你也不瞧瞧你的德性,不三不四,就想看到天仙。”
“我等不要议论至尊,免招祸患。”
众百姓点点头,各自散去。
三、老将救美惹情丝
huáng盖回到家,妻子迎了上来,给他脱下外衣。huáng盖道:“我奉都督号令,明日就要整军出发。”
知道丈夫一向是个闷声不响的人,这样的辞别也早司空见惯,所以huáng妻的回答也很陈旧:“夫君在外辛苦,千万珍重。”
huáng盖道:“我知道。”说罢再也无话,两个人默然相对,huáng妻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大乔夫人送信来,要我去她宫里一趟,带着孩子。”
huáng盖有些惊讶,随口道:“哦,是吗。那去罢,我们两家有婚约,也许她想看看女儿。”
“也许是罢。”huáng妻道,“我最近也去过几次,总觉得大乔夫人如今越来越yīn郁了,要不,你也去看看?”
huáng盖淡淡地说:“她从来便没快乐过,又有什么奇怪。”
huáng妻叹了口气:“孙讨逆将军已经死了七年,七年过去,她仍是那么年轻美貌,青chūn守寡,心情不快,也容易理解。”
huáng盖不悦道:“你知道什么—我的意思是,孙讨逆将军生前,她也从未笑过。”
见huáng盖突然发怒,huáng妻非常奇怪,因为这是很少有的事。huáng盖打仗虽然勇勐,治军也很严厉,杀人如麻,但在家里却一向温恭和悦。她惶恐问道:“公覆,你怎么了。”
huáng盖自知失态,掩饰道:“毕竟是前主公的遗婿,我等人臣,不要妄加评论。”
“哦。”huáng妻理解了,以卑议尊,不是什么好事,她点点头,“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
huáng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整理自己的竹简图书,沉默不语。过一会儿,huáng妻又道:“公覆,你怎知道她从未笑过?”
huáng盖抬起头,长叹了一声,道:“我一直没对你说过,当年我和主公遇到伏兵,我奉令护送她回京口,一路坎坷十几天,她一直抑郁不语。当时敌兵势大,乱箭如雨,我虽然久经战阵,也不由得心生恐惧,她却神态恬然,对危险无动于衷。”
huáng妻道:“这倒奇怪,世上难道还有不怕死的人,尤其像她这样的美貌女子,上天生之不易,更当自我珍惜才是。”
见妻子急切切的样子,huáng盖不由得笑了一笑:“上天生之容易与否,那是上天的事,你着急gān什么?”
huáng妻道:“像她那般千娇百媚,我虽是女子,见之犹怜,何况男人。对了,市集上传闻,听说曹操此次起兵伐吴,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二乔,不知是真是假?”
huáng盖突然站了起来,道:“休要听他们胡说。就算是,我huáng盖誓死也不答应。”
huáng妻愣了,觉得huáng盖今天的举动殊为奇怪,道:“你作为东吴将领,保家卫国是你的职分,何必突然激动。”
huáng盖一时语塞,还好仆人进来解了他的围,仆人察报道:“老夫人,大乔夫人又派来使者,让你携带女公子进宫,若huáng将军愿意,也请一并前去。”
huáng妻道:“好,我这就动身。”回头唤huáng盖道,“公覆,既然大乔夫人邀请,你也陪我去罢。都是儿女亲家,虽然地位有高低,也应当时时来往。”
huáng盖想了想,道:“也好。”
他们很快来到大乔的府邸,天气已经很冷了。庭院里树枝光秃秃的,一片寂寞。大乔手里捧着一个小炭盆,招呼huáng盖夫妻落座。
huáng盖、huáng妻和他们的女儿跪倒:“拜见夫人。”大乔伏席回礼:“免礼,请起。”又吩咐,“来人,把绍儿带来。”
孙绍蹦蹦跳跳地出来了,见了huáng盖的女儿,欣喜道:“你来了。快,我们去后院玩。”
大乔叮嘱道:“不要欺负妹妹,好好玩耍。”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跑到后院去了。侍从给huáng氏夫妇献上清茶。寒暄了几句,大乔问道:“据说huáng将军明日就要出征?”
huáng盖道:“正是,多谢夫人垂询。”
大乔道:“将军觉得此次出征,胜算几何?”
huáng盖道:“胜负未敢逆料,但只要huáng盖有一条命在,就不能看着曹操入我东吴。”
大乔不答,呷了一口茶水,轻轻地说:“据外间传闻,曹操此次出兵,是为了我们乔氏姐妹?”
huáng盖激动道:“原来夫人也听说了,这都是百姓妄言,曹贼想篡汉自立已久,只是畏惧我家主公,倘若此番占领东吴,就无所顾忌了,其他都是借口。”
大乔点了点头,道:“可是,我却觉得曹操是个英雄。”
此言一出,huáng妻大惊:“夫人,你……”huáng盖更是无比惶恐,多年来,他和这位大乔夫人共享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破坏了他心中对孙氏的忠诚观念,但是他不惜忍受这个破坏,并因此觉得幸福。在战场上,他感觉自己是个冷血的杀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大乔夫人的时候,所有的雄心壮志都一下子消弭于无形。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