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想了一下道:“那俺爹能答应吗?俺老公肯跟俺离吗?”
父亲的朋友嗤的笑了一声:“说实话罢,你爹虽然有点钱,在外huáng市开了好几个宾馆,可是一帮流氓天天上门勒索,不给就打,别提多郁闷了。要是你嫁了张耳,就该你们家到处收保护费了,还用得着自己劳动吗?我敢说,嫁张耳,你爹不但不会反对,还会烧高香庆祝呢。至于你那个窝囊废老公,就他也敢跟张耳大爷争老婆,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离婚协议书乖乖就签了,不然张耳大爷会打断他的狗腿。”
美女大喜:“动不动就打断人的狗腿啊,看来真是个英雄,我要嫁。”
于是张耳不但白捡了个漂亮老婆,而且还得了一笔极其丰厚的嫁妆。丰厚到什么地步,史书上没讲,反正千里外的人都跑来依附他,做他的门客。也就是说他不但有了钱,摆脱了流亡生活,而且学起信陵君,自己养起了门客,从中等流氓一跃而成了大流氓,当然也再也没人敢上张耳岳父家收保护费了。张耳的势力逐渐引起了魏国中央政府的注意,他们思量了一下,硬剿匪不合算,不如招安,那只是印一张委任状的事。流氓壮大到了一定势力,只能如此。事实上中国古代两千年来,政府也基本属于流氓政府。我们知道,政府的产生分两种,一种是契约型政府,也就是现代性政府,文明政府;一种是bào力政府,也可以称之为流氓政府,野蛮政府。现代文明政府的基石建立在契约上,也就是公民通过契约,把一部分权利让渡出来,组成政府,以便完成通过个人力量完成不了的事。这种政府通过每个公民的选票选出,定期改选。而非文明政府或者称为流氓政府者,却从来不靠选票,下焉者靠拳头,中焉者靠刀剑,上焉者靠枪杆子甚至坦克。也就是丛林社会,弱肉qiáng食,谁的武力qiáng,谁说了算。当时的魏国政府当然不靠选票,它就是靠始祖魏桓子伙同赵襄子、韩康子两个流氓瓜分晋国的土地发家的,和张耳其实是一种货色。张耳现在做大了,要求利益均沾,不能不答应,否则很危险;招安了,不但不闹事,反而会为共同的利益而奋斗。所以,流氓政府的特征倒不是水泼不进,由于它毕竟要靠人去维持,所以它会进行变通,不断吸收底层的人来加入它,为它卖命。后来出现的所谓科举考试也是这样,当唐太宗第一次看见考生鱼贯进入考场时,满意地说:“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矣。”吸收儒生进入政府,是文的手段;吸收地痞,是武的手段。而一旦进入政府,就不得不和流氓同流合污,成为流氓政府稳固的保证。总之,魏国中央政府马上给张耳下了一张委任状,拜他为外huáng县令。一个亡命流氓,果然洗白了,修成了正果。
另一个流氓陈余也是大梁人,是个有点文化的流氓,也不喜欢种田,经常出国漫游。如果在秦国,碰到商鞅,肯定死定了。但他命好,生在魏国。他经常去的地方是赵国的苦陉县,当地有个姓公乘氏的富人,也看中了陈余朋友多,有流氓气,哭着喊着把女儿嫁给了他。张耳成名后,陈余赶忙去投奔,靠着才智很快成为张耳手下的得力gān将,结为刎颈之jiāo。不过好景不长,秦国将魏国灭掉后,听说魏国有两个大流氓张耳、陈余,当即购赏张耳千金,陈余五百金。这可是笔了不得的大数目,我们说过,根据睡虎地秦简,普通百姓吃一顿饭只要花一枚半两钱,一年光吃饭只要720枚半两钱,而千金折算成半两,多的年份是一千万枚,足足可以供一万三千多年的食物花费,可以买五千个奴隶,谁要是抓住了张耳报官,这不就像买中了巨额彩票一样吗?张耳、陈余两个知道厉害,赶忙逃跑,顺利逃到陈县的一个地方,伪造了身份证,还成功应聘上了某个小区的保安。
应该说,秦朝的制度是很残酷的,政府的力量过于qiáng势,也就是这个大流氓政府不允许有任何小流氓跟它讨价还价,不允许它坐大到不可收拾,也不想招安。它只想把每个百姓孤立起来,勤奋劳动为它纳税。一时之间,捉拿张耳、陈余的通缉令贴得满大街都是,各级政府还通知了各个小区的保安,要他们密切注意通缉犯的下落。那时的通缉令都标明通缉犯的身高、年龄、肤色、头形,甚至行为习惯,比如是不是妖里妖气喜欢竖兰花指啊,是不是喜欢把鼻涕吸进嘴巴里再吐掉啊,发明纸张之后,估计会有毛笔勾勒的画像,就像电影电视里演的,贴在城门壁上那种。我想大家对这种画像都会嗤之以鼻,很显然,和西方相比,中国的造型艺术烂得一塌糊涂,画人根本画不像,看到这里,有些满脑子民族自豪感的愤青可能会不高兴,疾言中国的艺术独树一帜,追求形似不求形似云云。一般现实中碰到这样的青年我会马上掩鼻而走,惹不起总躲得起,我想就算是张耳、陈余听到他们这么说话,肯定也会上来给他们一个大嘴巴,骂道:“神似你个头,连形似都做不到,还他妈的神似。你以为秦始皇他是观世音菩萨,怜悯我?非不为也,是不能也。”总之,通缉令下达到陈县的时候,小区保安张耳、陈余两人非但不慌张,反而喜滋滋地向全小区的人通告:“公民们,千万牢记啊,看见张耳、陈余两个大流氓一定要报警哦,他们都身高一米七,体重140斤,国字脸,一个40岁,一个20岁。”小区的人可能会打趣说:“你们俩的特征就很符合啊?”张耳、陈余就可以回答:“你们别取笑我们当保安的,我们虽然穷,迫不得已来当保安,可还是有人格尊严的哦。”
保安的待遇和地位都是很低的,我曾经有一个亲戚,人老实得要命,不得已去舞厅做保安,有一次流氓闹事,舞厅老板说给我打,他也只好去打,结果把人家打成重伤,被判八年。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个老实人也会打架,但身为保安,老板说打,不能不打,否则马上就得卷铺盖滚蛋。古代也是这样,张耳、陈余做保安也做得很苦,有一次保安队长看陈余不惯,命令他跪下,脱光了膀子挨板子,陈余当即就忍不住了,做惯了流氓,从来都是他揍别人,哪被别人揍过(至少在混出来后就是这样)?所以他一时不忿,爬起来就想揍保安队长,幸好被张耳及时按住了,命令他乖乖受板子。事后张耳摸摸被揍痛的骨头,骂陈余道:“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咱们躲藏在这,就得暂时装孙子。你还跟他打,打坏了他把咱们拘留起来一拷问,不就便宜那帮孙子发财了吗?”陈余还有些不服气:“反正又没发明照相机,他认得出来我们个鬼。”张耳骂道:“你还敢跟老大我犟嘴,你他妈的猪脑子啊,没照相机不会对口音啊。”陈余得意地说:“大哥,我们说的可都是普通话。”张耳gān脆扇了陈余一个耳光:“放屁,你丫一口河南大梁普通话,谁听不出来,糊弄糊弄这个小区的傻bī们还勉qiáng,想骗那些政府公务员,门都没有。”陈余一想也是,秦朝的户口制度很严格,没有介绍信不能随便迁徙,甚至旅行都要办很多手续,一般老百姓哪有什么闲钱旅行,所以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只会说本地方言。但县廷的公务员不同,他们经常要出差,花的又是公款,毫不吝惜,所以见多识广,被识别出口音来是完全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