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说:“他比我大。”
刘邦说:“我跟你是兄弟,他比你大,那我得叫他一声大哥。”这老流氓还真脸皮厚,关键时候肯屈尊下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关中边区行政首长兼司令,年纪也应该大过项伯。
张良出来,苦苦劝项伯进去见刘邦。项伯无奈,只好进去。刘邦已经准备好酒席款待,亲自举着大酒杯说:“敬祝项大哥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永远健康。”项伯见他如此礼遇,也有点感动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刘邦又说:“我们结成儿女亲家怎么样?”
不知道两人后来是不是真的成了亲家,总之项羽死后,项伯还改姓了刘,同姓不婚,大概不会结亲罢。何况刘邦似乎一生只有一个女儿,后来听娄敬的,要搞匈奴和亲,还在为是否把鲁元公主送去犯愁。如果他女儿有多,肯定就不在乎。至于儿子,似乎也没听说谁娶了项伯的女儿。大概也就是说说而已。刘邦又说:“我入关以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户口簿都封存起来了,就等jiāo给项将军。至于派遣人守卫函谷关,不是为了阻挡项将军,而是怕其他的jī鸣狗盗和秦国余孽破坏革命的大好形势。我可是日夜翘首盼望项将军进关啊,怎么会反叛呢,希望您能为我在项将军面前说说情。”
项伯被刘邦打动了,一口答应:“但是,你最好明天一早来我侄儿军营中谢罪。”
刘邦说:“好。”
项伯离开后,刘邦苦恼道:“叫我去项羽军中,万一他当场把我杀了咋办?”
张良说:“项伯一定会阻止项羽这么做的,主要还是不去没办法,为了取得舆论的支持,必须冒险去。而且我听说项羽这个人虽然残bào,但非常爱面子,讲旧情。你要是服软,他一般不杀;尤其你跟他还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念旧,也不会杀,一则他自己情感上过不去,对熟悉的普通士兵,他还流泪嘘寒问暖呢。二则怕人家笑话他杀结拜兄弟。”
刘邦说:“这么说,我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项羽的性格弱点之上。”
张良说:“当然,人的成功和失败主要看性格,一切悲剧都是性格悲剧,项羽其实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具有无可置疑的典型悲剧性格。他必定会自己打败自己。”
刘邦说:“没想到你心理学和文学概论也这么qiáng?”
张良谦虚地说:“哈哈,不敢不敢,略懂,只是略懂。”
第二天一早,刘邦告别了霸上大军,带着张良、樊哙、夏侯婴、靳qiáng、纪信等几个人跨上了自己的骏马,营中将士洒泪相送。多年之后,大汉作家协会主席写了一篇这样的报告文学,记述了刘邦临去时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高皇帝勒住骏马,回头挥了挥马鞭,毅然前行。他的这个动作,给全体在场的人,以极其深刻的印象。它像是表达了一种思维的过程,作出了断然的决定;像是集中了所有在场的人,以及不在场的所有革命的gān部、战士和群众的心情,而用这个动作表达出来。这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性的动作,概括了当那个伟大的历史转折时期到来的时候,领袖,同志,战友,以及广大革命群众之间,无间的亲密,无比的决心,无上的英勇。表现了高皇帝的伟大性格。当抗秦战争胜利,国家正处在十字路口,处在两种命运、两个前途决定胜败的斗争的严重时刻,伟大的高皇帝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了怎样的贡献!
骏马撒开蹄子,将士的心猛烈的跳动,人们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高皇帝飞驰而去的身影,任凭马蹄卷起了盖地的尘砂,遮住了人们的眼睛。这匹骏马该有多大的重量啊!它载负着霸上将士乃至关中全体人民的心,载负着全国人民的希望,载负着国家的命运!
以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高皇帝在鸿门项羽的军帐中呆了一上午,最后才签订了《和平建国纲领》。从司马迁《史记》的《项羽本纪》一文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实现关中人民要求的和平、民主的生活,高皇帝是做了怎样的有原则的让步,进行了怎样的针锋相对的斗争。他不但送了伪楚王项羽一双玉璧,还送了伪楚王丞相范增一双玉斗。当时范增还不断给项羽使眼色,要项羽加害高皇帝。项羽慑于高皇帝的盎然正气,不敢下令,最后范增只好秘密指使项庄舞剑,企图借此机会将高皇帝杀于座上,然后宣布为误杀。结果项羽阵营中的进步人士项伯也拔剑起舞,每当出现危机时刻,就张开双臂,像鸟一样挡住项庄,彻底粉碎了范增的邪恶企图。之后樊哙大元帅还撞开门卫,径直闯入营帐,饱啖生野猪肉,面责项羽,以大无畏的革命jīng神,以高尚坚实的理由,将项羽说得抬不起头来,迫使项羽在羞愧之下,主动供出了吃里扒外的内jian——曹无伤的姓名,避免了革命遭受更大的损失。如果不是樊帅的大义凛然,恐怕内jian是找不出来的!《和平建国纲领》更是不可能签订了!
总之,这次刘邦的服软非常成功,项羽决定放过刘邦,在咸阳放了一把大火,并把前秦王子婴一家人杀得gāngān净净。大火烧得很凶猛,整整三个月才熄灭,比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等三山五园要厉害多了。如果说毁坏文明的话,项羽比西方殖民主义者厉害得多。可惜中国人从来不知道反省,好像中国人烧中国的东西,就是对的;中国人奴役中国人,一定比外国人奴役中国人好。颐和园的大火造成的灰烬使得昆明湖的硅藻都灭绝了,咸阳的大火起码会让整个城邑蒙上厚厚一层火山灰。
当然,项羽这么做,应该有为家族复仇的因素。当年白起攻拔楚国故都郢城时,把楚国先王的坟墓烧了个jīng光。他是楚王族出身,祖父、叔父都相继死在秦兵手中,对秦王族的怨恨怎么估计都不过分,这种仇恨是布衣出身的刘邦所缺乏的。但政治家不能感情用事,项羽只有二十六岁,玩政治怎么玩得过老流氓刘邦呢?
项羽烧掉了咸阳,把珠宝和妇女装箱,呼啸而东,有点像qiáng盗打家劫舍,没有建立政权,与民休息的意思,关中百姓大为失望。有个姓韩的知识分子劝他:“关中四面都是天险,表里山河,土地肥沃,适合称帝,您何必回关东呢?”项羽也有点后悔:“你怎么不早说,宫室都被我烧光了。”韩生说:“无妨,有的是屁民,再建就是了,还可以提高GDP。”项羽想了想:“我看还是算了,这要建起来,太麻烦。再说我讨厌秦国人土里土气的穿着,吃棒子面,扭秧歌,真他妈没文化。”韩生说:“文化?文化值几个钱?打天下有武力就行了,老百姓吃得好穿得好,谁愿意给你打仗?越是土气的人打仗越不要命。”项羽说:“富贵不回故乡显摆显摆,像穿着锦衣走夜路,都没人艳羡,没意思啊。”韩生不再劝了,回去跟人说:“人家都说楚国人像猕猴戴帽子,一时还人模狗样,但久了本性就出来了。我起先不信,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项羽执意不居关中,而回故国,肯定还是家族情结在作祟,楚国世代八百多年来一直居住在关中,陡然要在关中称王,首先国号上就不好办,还叫“楚”吗?不合适啊。“楚”之得名,大概就在于南方草木朦胧,在关中怎么好叫“楚”呢?改掉国号,也不妥,项羽的心中是一定有祖国的,这和刘邦完全不同。所以,项羽之拒绝在关中称王,也可以理解,不完全是不愿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