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英布心胸只有裤带那么宽,当即怀疑宠妾和贲赫有什么私情,怒道:“你怎么知道贲赫有才能,是不是他妈的和那厮有一腿?”
宠妾见英布发怒,知道弄巧成拙,为了洗清冤屈,只好把贲赫请客的事和盘托出。可是男女私情这种事向来都是越描越黑,宠妾越把自己说得清白,英布愈发怀疑自己被戴上了绿头巾。他悲愤填膺,天哪!自己好歹是个国王,战场上杀人如麻,斩获首级无数,可是连个爱妾都保不住,还让自己的手下给资源共享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当即叫道:“来人,给我把贲赫那个禽shòu抓来。”
哪知贲赫一向人缘好,早早就有人给他通报消息,他大惊失色,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马屁没拍对,反倒惹祸上身。他又悔又怒,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卷上几件金银细软,父母妻子也顾不得了,一溜烟跑到邮亭,乘坐“传车”往长安急奔,要告发英布谋反。所谓“传车”,就是当时递送官方文书邮件的公车,那时候相隔十里就有亭舍,重要的地方还有邮置,专门备有马车,提供过往的公文递送。老百姓如果有重要事件,比如谋反案上报中央,也可以要求免费乘坐这种“传车”,沿途邮亭官吏必须好好接待,负责安全送到长安。当然,贲赫可能是逃出淮南国之后,到了大汉国境才改乘邮车的,可以想见他在淮南国境内逃亡时的惊恐。
英布愈发愤怒,看来自己头上的绿帽子是摘不了了,如果那贲赫和自己的小妾没有私情,怎么会逃跑?当然,他不会设身处地地为贲赫考虑,如果贲赫不逃跑,他会不会杀了人家?
英布派出的人马火速追赶贲赫,却徒劳无功,英布知道这下没的指望了,gān脆把贲赫的三族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牵到市场砍下了脑袋。随即,他悲壮地效法陈豨,在当年的秋天,举起了造反的旗帜。
史书上说,刘邦听从萧何的劝告,开始不相信贲赫的告发,还把贲赫下狱,又派使者去淮南国验问英布,看看贲赫所说是否确实。从情理分析,刘邦有点假模假式,他要杀英布就恨没有借口,现在借口主动上门,他哪会客气谦让?史家这么说,恐怕是为了掩盖汉室的薄情寡义,不得已而为之罢。英布的造反,完全是刘邦所bī,在当时可以说是路人皆知的事,刘邦有个幸臣叫夏侯婴,夏侯婴有个门客薛公就直言不讳地说:“英布当然应该反,去年杀了韩信和彭越(实际上就是年初的事,不能说是往年),他们三个人在楚汉之争中功劳最大,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现在没有确切的罪证就杀了两个,剩下的那个还不反,他傻啊?”
说归说,忠心还得表。薛公接着向刘邦分析了战争局势,提出了良好的平叛建议。刘邦觉得薛公说得对极了,封他为千户侯,自己则率兵亲征。
英布一向擅长打仗,这时已经轻松地击破了荆王刘贾和楚王刘jiāo的军队,志得意满,他没想到刘邦会亲征,事前他曾这样估计:“皇帝年纪大了,讨厌打仗,肯定不会亲自来。诸将里面我最怕的就是韩信和彭越,现在都死翘翘了,我还怕什么?”哪知在(一说会,今安徽宿县南)这个地方,他碰见了刘邦的军队。
刘邦在庸城的城壁上眺望英布的军队,发现英布军士气高昂,非常jīng锐,阵势很像项羽,当即心里很不慡。以前刘邦屡次被项羽打得找不着北,要不是韩信、彭越、英布等人的帮助,他刘邦现在早就身填沟壑了,对项羽,他是心有余悸的。他遥问英布,骂了一句一惯喜欢说的粗话:“他妈的,你为什么造反?”
英布也懒得跟他解释,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哭诉几句“都是被你老人家bī的”有用吗?于是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靠,你他妈的问个屁啊,造反,当然就是想当皇帝罗。”
写到这里,我觉得挺佩服英布的。他没有像韩信、彭越那样婆婆妈妈,想反又犹豫不决,最终束手就擒,宗族夷灭。虽然英布也失败了,但究竟让刘邦付出了代价。刘邦就在这次接战中挨了英布军队的流矢,伤口一直没能痊愈,在第二年,也终于呜乎哀哉。反观韩信、彭越二人的猥琐,其间相去不可以道理计。
英布说了那句话,意味着政治磋商已经黔驴技穷,战争是政治的延伸。于是打罢,不过英布的军队虽然jīng锐,却仍架不住刘邦的人马众多,接战不利,最后率领亲信数百骑向南逃奔,在鄡阳(古县,已沉入鄱阳湖底)的兹乡被长沙王吴臣所诱杀。每当读到这段史书时,我都会不自禁的慨然想,在那个鄱阳湖边贫瘠而偏僻的小县里,走投无路的英布是怎样咽下他最后一口气的?他被诱杀的具体情节是怎样?鄡阳的风景美吗?凡此总总,都足以让人遐想,也许某日,我会把它铺衍为一个动人的小说。它虽然未必有项羽的垓下那么悲壮,却也许更苍凉婉转。
至此,刘邦的三个眼中钉全部拔除,剩下的两个异姓王还有燕王卢绾和长沙王吴臣,但他们都不太重要。
卢绾虽然也是异姓,刘邦对他倒是挺放心的。因为卢家在秦朝时就和刘家是要好的邻居,卢绾和刘邦还是同日出生,从小又在一起玩,是割头换颈的哥们。后来刘邦派他率兵击灭燕王臧荼,就暗示群臣,推荐卢绾封为燕王。
卢绾本来对汉朝忠心耿耿,陈豨造反的时候,刘邦亲自坐镇邯郸镇压,卢绾也积极响应中央号召,发兵合击陈豨。陈豨派使者去匈奴求救,卢绾也派使臣张胜去匈奴,告诉匈奴陈豨已经兵破,匈奴最好不要插手。张胜到了匈奴后,碰到了前燕王臧荼的儿子臧衍。臧衍不计旧怨,语重心长地给张胜洗脑:“靠,你们怎么这么傻啊?燕国之所以能生存至今,全在于诸侯们屡次造反,兵祸连年不绝。而你们燕王却急着要击灭陈豨,真是愚不可及。你想想,陈豨一死,下一个不就轮到燕国了吗。你还不如让燕王不要急着打陈豨,和匈奴连和。陈豨不亡,燕国就能长存;就算汉朝仍不放过你们,你们还有匈奴可以依靠呢。”
张胜被臧衍说动了,就和匈奴缔结密约,要匈奴假装进攻燕国。这时吕后已经杀了韩信、彭越,英布也已经举旗造反,卢绾见匈奴攻燕,以为张胜背叛自己,将张胜一家全部逮捕,并上报了长安,请求将张胜族诛。等张胜赶回来把其中曲折一说,卢绾醍醐灌顶,后悔不及,知道自己错怪了张胜,但是事情已经向中央报告了,怎么收场呢?于是一边打报告给中央说错怪了张胜,和匈奴勾结的是其他人;一边又派人和陈豨勾勾搭搭,采取一边打一边互抛媚眼的政策,当然那种打都是表演性质的,不伤皮肉。就像当年张学良在蒋介石的命令下攻打陕北红军,实际上和红军明打暗和的情况一样。
可惜汉朝那边是来真的,樊哙的军队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陈豨打得望风可逃,陈豨逃到哪,樊哙就追到哪。陈豨最后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献上了自己的首级,才把樊哙打发了。接着,陈豨的降将招供,自己这边曾经和卢绾有一腿,刘邦这才发现真相,命令樊哙率兵继续进攻卢绾。卢绾兵力不敌,仓惶逃到匈奴,在长城下驻扎,派人刺探刘邦的病情。希望等到刘邦病好后再当面谢罪,可刘邦中了英布一箭后,伤势发作,没有耐心等他,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卢绾深知吕后的歹毒,知道刘邦一死,自己再也没有指望,gān脆带领残兵败将逃入匈奴,改持匈奴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