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缆之际,皇帝特为传旨,将拘禁宸濠的船,系在御舟之后。原来皇帝对积水潭覆舟一事,始终耿耿于怀,认为失了面子,所以几次要将宸濠的船放开,由他自己去生擒到手,作为挽回面子的一法。无奈左右没有一个人敢奉诏,皇帝只得作罢。
而龙体却又始终不豫,经常发冷,头昏眼花。皇帝自恃体魄壮健,不以为意;更怕一说有病,左右限制他的起居饮食。所以一直硬撑着,绝口不提哪里不舒服。
※ ※ ※到了通州,皇帝接纳张永的建议,照当年处置宀真钅番的成例,赐予自尽,燔尸扬灰。但元凶虽已正法,献俘礼却依旧照样进行。
事先由皇帝自己以镇国公朱寿的衔名,上一道凯旋的奏疏,然后自奏自批,“着论功行赏毕,献俘于阙下,会鞠以闻。”
到京那天,文武百官迎于正阳门外;京军、边军早就铠甲鲜明在大道两旁,摆好了队伍;从逆的俘虏连同家属,有上千人之多,都跪在辇道两旁;但为首的逆犯,并非俘自江西,另有其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做过兵部尚书的陆完;一个就是钱宁。赤luǒ上身,双手反剪;头上插一条白纸标,写明姓名,皇帝戎装策马而过,还用马鞭子在钱宁身上抽了两下。
到得正阳门前,皇帝回身立马,顾盼自豪地看了好久,忽然又觉得头昏,因而献俘礼草草终场。
两天之后,大祭南郊,这一次是为了奏凯告天,皇帝自愿举此大典,所以并无礼仪拘束、十分不愿之意。可是,他想恭恭敬敬地行礼,已不可以了!就在行“初献礼”捧爵致敬时,突然口吐狂血,昏倒在地。陪祀的文武群臣,无不大惊失色;急召御医用冰片之类的凉药止住了血,由张永抱持,坐一乘轻轿,飞驰回返豹房,不久就驾崩了,享年只有三十一岁。
不幸中的大幸是,江彬正好不在豹房。于是张永一面严密封锁皇帝驾崩的消息;一面亲自去向大学士杨廷和秘密报信。扬延和由张永陪着,即时进宫,晋谒太后,作了两点决定:第一、奉迎皇帝嫡堂弟,在湖北安陆的兴献王之子,十五岁的厚囗,入承大统。第二、秘不发丧,以便诛除江彬。
保密的工作做得很好。江彬丝毫不知皇帝已经一病而亡,还带着他的儿子来请圣安。一入豹房,立即为张永所埋伏的勇士擒拿到手。接着,由太后下制,宣布江彬的罪状;逮捕他的同党,一概处死。江彬带来的边卒,遣回原地;当然有一番丰厚的犒赏。
宫中至此方始大办丧事,谥为“武宗”。皇帝驾崩,照例有一道遗诏,出于杨廷和手笔,将武宗生前一切荒诞不经的花样,尽行革除。江彬则论死以外,还要抄家,金子七十柜,银子两千两百柜,珠玉珍宝,不计其数,还抄出一百多本奏疏,都是江彬隐匿下来的。
在位十六年的武宗,身经汉唐以来所发生过的各种内乱:刘瑾之变,如汉灵帝时十常侍之乱;河北、山东、江西、四川的流寇,如汉末huáng巾、唐huáng巢之乱;宀真钅番、宸濠的反叛,如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江彬的jian谋,则与董卓、安禄山相仿。
武宗一崩,最伤心的自然是太后。但伤心之事还不止此。兴献王世子厚囗入承大统,以侄子的身分继承伯叔所遗留的皇位,本应继承为伯叔之子,而厚囗不愿,以致张太后大受困窘,晚境凄凉。这是正德外记的外记,另作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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